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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叔說的某個地方,指的是尼泊爾、印度、俄羅斯或者泰國,總之就是跟中國相鄰的國家。貝樂對五叔的觀點並不認同。一來他不相信父母會幹什麼違法的事;二來他也不相信父母真的會狠心拋下他,獨自逃命。但是,他也同樣不願意相信父母已經遇害。
其實那天晚上,他也問過母親。
“你們去哪兒?”他在走廊里叫住母親。
母親回過身,蹲下身子,為他把衣領翻好。
“我們出去一下,你乖乖在家陪爺爺。”母親的嘴角微微向上翹著。她的睫毛又密又長,像把扇子似的在眼瞼邊扇動著。
儘管如此,貝樂說他還是能窺見母親眼睛裡一閃而過的光芒。
他後來一直沒法忘記母親當時的目光,它就像個神秘的符號長年縈繞在他的腦海中,但他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它,直到有一天,他看見近乎相同的目光。
某天晚上,二伯一路狂奔衝進棋牌室,拉住正在角落裡跟人閒聊的大伯,低聲道:“嘿,我看見他了,那傢伙就在藍天門外。”
“藍天”是一家離四叔的棋牌室一街之隔的桌球房,大伯二伯沒事的時候,幾乎天天泡在那裡打球。二伯說的那個人是四年前偵辦貝樂父母失蹤案的警察,那人貝樂也認識,他姓屠,其實人不錯,但可能是太忙了,貝樂父母的案子他一點都不積極,每次爺爺去問他情況,他總是支支吾吾,有時還想不起貝樂父母的名字。他說他一直在調查,但貝家的人,包括貝樂在內,都認為他什麼都沒做。
那天晚上,大伯跟二伯在藍天桌球房門口襲擊了屠警官,他們打落了他的牙齒,並一直將他打到趴在地上吐血為止。事後,他們還耀武揚威地去酒吧慶祝。因為這件事,他們兩人各被判了六年。現在他們仍在牢里。
二伯當時提起那個警察時,眼睛裡就冒出跟貝樂母親臨行前差不多的光芒,貝樂後來知道可以用“興奮”來形容,但他不明白,為什麼母親失蹤前會跟二伯有相似的目光,是什麼事讓她興奮?
他當然不認為父母是畏罪潛逃了。報紙上說,有百分之九十的罪犯,受教育程度都在中學以下,而父母都是碩士生,在沒失蹤前,他們有著很體面的工作。而且,他們一向都很理智。
他相信,他們不會去做任何違法的事。
“可是,他們如果沒死,會去哪裡?”一路上,歷曉天不止一次這樣問他。
貝樂說他說不出原因,那只是一種感覺,就好像他看到河裡的水,知道那是冷的一樣,沒有人告訴過他,他本來就知道。
可歷曉天卻對貝樂堅信的事有所懷疑。因為他從貝樂那裡知道一件讓他吃驚的事,原來貝樂的父親是那個家裡唯一沒坐過牢,並且上過大學的人。就連那個看上去呆笨老實的五叔,也曾經在五年前因為發明彈射器誤傷到人坐過半年牢。貝樂的爺爺因為非法行醫也曾多次被拘留,而貝樂的奶奶則更是個“女中豪傑”,由於住在頂樓的鄰居養鴿子污染了環境,她不僅多次吵上門去,最後一次爭吵甚至發展成了打架,用菜刀砍斷了對方男主人的一根手指。被公安機關抓獲後,她拒不認罪,也拒不賠償對方的損失,最後,她被判刑兩年,出獄後不久,她就因突發腦溢血去世了。所以,雖然貝樂的父母都受過高等教育,但誰知道他們身上是不是有遺傳的犯罪基因?或許他們真的畏罪潛逃了呢?
當然,他沒把他的想法說出口。
4.竊聽器里的聲音
“這麼說,你覺得你爸媽是受人之託才去調查舊圖書館的?”
“這還用說?我爸媽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在筆記本上寫著楚傑的名字?一定有人跟他們說過什麼。”貝樂道。
現在,他們已經來到貝樂家。這是一個低矮的閣樓,不過幾平方大,四周牆上貼著機器戰警的彩色圖片。據說,這原是貝樂五叔堆放雜貨的地方,現在則成了貝樂的私人天地。歷曉天坐在貝樂的小床上,斜斜的屋頂幾乎碰到他的頭。
“嘿,那你覺得委託人會是誰?”歷曉天一邊問,一邊打量這間小屋。他覺得挺新鮮,從小到大,他只在電視裡見過閣樓。
“有可能是楚寧。”貝樂道。
歷曉天回過頭來。“她?你爸說那時候她才十二歲,十二歲的委託人?”他覺得有點難以置信。
“不然我爸怎麼會見到她?我想她很可能在網上搜到了我爸媽的博客,要是我知道我爸媽博客的用戶名和密碼就好了,那樣就可以看見他們跟別人往來的私人信息,她一定給我爸媽發過紙條。”貝樂發出一陣遺憾的嘖嘖聲,同時動作嫻熟地打開了電腦。
確實,歷曉天想,現如今十二歲的小孩能熟練操作電腦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他自己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你是不是要給我聽你竊聽到的東西?”歷曉天看見貝樂打開了一個有著音頻顯示圖的頁面。
“是啊。我五叔已經把竊聽設備接到電腦上了。”
“這麼短的時間你是怎麼做到的?”歷曉天覺得這種高難度的工作只有電視裡的間諜才能完成,可貝樂卻回答得挺輕鬆。
“其實不難,竊聽器是無線的,裡面有個小小的紐扣電池。
我只要把它丟在什麼地方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