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頁
「門沒鎖,進來吧。」裡面傳來一陣輕微沙啞的聲音,還隱約帶著因為哭過而造成的鼻音。
薄奕言輕輕推門進去,房間裡裡面顯得有些凌亂,雪白的、毛茸茸的地毯上隨意灑落著好些布娃娃和紙張,阮南晚就坐在它們中間,懷裡抱著一個吉他斷斷續續地在彈。
她瘦了,這是薄奕言的第一直覺。
阮南晚原本紅潤白皙的臉上泛著灰敗的病氣,還隱隱透著青白,紅潤飽滿的嘴唇也變得慘白乾燥,比之前體育課犯病時還要可怕幾分。
夕陽的霞光透過玻璃窗照射進來,打在阮南晚臉上,才讓她有了一絲人氣。這到晚霞的光芒灑在她慘白的臉上,幾乎顯得她皮膚透明了似的。
薄奕言的呼吸一滯,心裡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他忽然有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阮南晚會像美人魚變成的泡沫一般,隨時都可能灰飛煙滅。
「阮南晚。」帶著心裡那股莫大的恐慌,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阮南晚手中的音樂斷了,發出一聲極不和諧的雜音,她抬頭神情有些錯愕,「薄奕言,你來幹什麼?」
「我很擔心你。」阮南晚的臉色出現了一抹空白,似乎沒有想到他這麼高冷孤傲的人會說出這種話,薄奕言頓了頓,欲蓋彌彰地補充,「我們都很擔心你,你還好嗎?」
阮南晚臉上勾起一抹笑意,「如你所見,還行。」
薄奕言想到他剛進門看到的場景,心中百般滋味,都這時候了她還要逞強,「大白的事,你……」
阮南晚臉上的笑意凝固了,她低下頭,眼淚已經順著消瘦的下巴滴到了雪白的地毯上。
「薄奕言……你好討厭。」默默地流淚逐漸就變成了了抽泣,抽泣聲也變得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嚎啕大哭。
阮媽媽在樓下聽到她的哭聲心中悲楚,眼眶也逐漸濕潤。
「哭出來好,哭出來好。」阮爸爸心疼的抱著阮母安慰。
薄奕言心中也十分沉重,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密密麻麻的匯聚在一起啃噬,他的搭上了阮南晚的肩膀,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阮南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乾脆半倒在他懷裡放放聲大哭起來。
第78章 骨灰
薄奕言感受到懷裡傳來到溫熱的觸感,胸前也傳來微微濕潤的感覺,鼻端充盈著少女身上熟悉的馥郁清香,心裡仿佛霎時間打破了無數瓶調味料,無味陳雜。
阮南晚的哭聲逐漸變得沙啞,帶著哭腔終於訴說出了這些天的痛楚。
「大白……我們約好要帶它回家的……家裡的玩具貓窩都準備好了……」
「為什麼會有人那麼壞……他、他為什麼要虐待大白……」
經過他們的調查,已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理清楚了個大概。那名虐貓的男生是高三八班的學生,父母離異,成績不好,為人比較孤僻狂躁,在學校沒什麼朋友,那天回學校是看到了論壇上廢棄音樂樓鬧鬼的帖子想要一探究竟。
結果那天暴雨,他被困在了音樂樓,心情煩躁,正好看到一隻流浪貓,心中種種壓抑的消極情緒讓他對大白做出了那些不可饒恕的事情。
薄奕言向來沒有安慰人的天賦,不過這短短一個月他看見阮南晚哭過三次,也算是比之前多了些經驗。
他聽著她沙啞無助的嗓音格外心疼,好似有人拿著尖銳的利刃生生把軟肉剮去了一塊,「別哭別哭,壞人已經受到懲罰了。」
阮南晚哭的渾天黑地,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他說的話,一邊哭嚎還一邊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肩膀,「但是大白回不來了……他受到懲罰也沒有用……」
阮南晚從小到大被家裡保護得太好了,別說虐待動物這樣血腥暴力地現場,即使是家裡殺魚宰雞也沒讓阮南晚看見過,所以大白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模樣對於她來說才格外深刻,像是一塊燒紅了的,滾燙的烙鐵,毫不留情地烙在了她的心上,這段血腥絕望的記憶會伴隨她一生。
養大白也不完全是因為愛貓,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在大白身上看到了鮮活蓬勃,生生不息的生命力。據說大白是從貓販子手中逃出來的,跑到音樂樓安家的,翻垃圾桶是它常用的維生手段。
阮南晚那時候有些震撼,這樣一隻不被大家關注的,四處漂泊流浪的貓都會好好生活,努力活下去,她既有父母朋友的關愛,又有足以遮風避雨的溫暖之家,她又有什麼理由不好好活著呢。
言而言之,大白不對於她而言不只是一隻寵物那麼簡單,也是生命和希望的啟迪與領悟。
薄奕言嗓子發啞,心中的那塊棉花越來越大,幾乎堵住了他的喉嚨,所有安慰人的話語全部堵在那裡說不出口。
在那一瞬間,他忽然詭異地生出一股自責的情緒來,如果他不是這麼沉默寡言,如果他是外向搞怪的周晉行,或是知心體貼的宋蘇蘇,阮南晚應該不會這麼難過了。
可惜他不是,他不會那些花言巧語,也說不出什麼安慰人的暖心話,更想不出逗她開心的辦法,他只能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痕,一邊又一邊笨拙地重複。
「別哭……別哭。」
一遍又一遍,笨拙而熱忱。
「我……」薄奕言猶豫了一會兒,打開他手裡拎著的袋子,「我把大白的骨灰帶來了……」
阮南晚的哭聲忽然變小了,她抬起頭淚眼朦朧:「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