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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殊也沒想到自己下樓交了個費,他倆還真就老老實實站在這兒沒走。
他剛剛聲色俱厲把人唬了一頓,主要目的倒也不是嚇唬一個和這件事沒什麼直接關係的小天師,更多的是想向這個小天師背後那幾位「師叔師伯」遞個話——我師父還有徒弟,你們傷了我師父,做徒弟的不論如何,都要去討個公道。
可沒想到這倆茅山出來的小天師還真就說什麼是什麼,離了自己的眼也規規矩矩的,說不讓走就真的留在這兒等自己回來。
也是,早在夏鴻被保安一束手電筒的光定在原地的時候,他就該預料到現在的場景。
茅山這一輩可能真不知道「肇事逃逸」這四個字該怎麼寫。
祁殊顯然也有點無奈,但沒表現出來,順著賀衡的話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坐會兒吧,二位忙前忙後也辛苦了。」
小道友突然又這麼和風細雨起來了,宋一凡好像更不適應,侷促的道了聲謝,但是沒過去坐,只把手機遞給他看:「是這樣的小道友,剛剛夏師兄跟我大致說了一下事情經過——我們一開始真的不知道地府都做了什麼。」
站在他身後的師弟跟著點頭:「對,對。」
祁殊沒接他的手機,只是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師伯說你師父是擾亂地府治安,沒有具體說到底是什麼事,但現在我們知道了,你師父是為了庇護生魂才破陣的。」
宋一凡很羞愧,「抱歉,這件事你師父沒有錯,是我師伯他們沒有調查清楚真相,我和師弟回去之後一定會向師父師伯稟告的。」
站在他身後的師弟繼續點頭:「會的,會的。」
祁殊:「……」
什麼沒有調查清楚真相,再沒有人比茅山更清楚事情的真相了。
可宋一凡說得太真情實感,乃至於祁殊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應不應該把真相告訴他了。
可萬一他回去把自以為「師伯沒有調查清楚」的真相如實稟告後,發現他的師伯還是一心要「為民除害」,那到時候心裡所受的衝擊估計小不了。
也不知道這個不知人心險惡的小天師能不能受得住。
祁殊真真切切為這個相信自己師門「一心為蒼生只是沒有搞清楚真相」的小天師擔心了一會兒,十分心累地擺擺手:「好,那就麻煩二位回去稟告吧。」
賀衡眼看著那兩個人離開,十分不解:「就這麼放他們走了?」
祁殊本來也沒想把他們兩個無關人員怎麼著:「跟他們沒什麼關係,真要找也是找他們師父師伯那些參與了的人……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先等師父醒過來吧。」
他雖然這麼說著,可心裡也著實沒什麼底氣。茅山不動手也就罷了,既然出手了,就算不至於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也肯定不會所謂的點到為止。
師父再怎麼厲害,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或許不定怎麼樣就著了暗算,才昏迷到現在。
小室友的擔憂實在太過明顯,賀衡只好絞盡腦汁地安慰他:「也別,也別太擔心,我剛剛在周圍找了一圈,沒有看到咱師父的魂魄,至少人沒事兒的,可能就是暫時性昏迷。」
祁殊心說那可能是因為師父本身就是一個分/身,沒有魂魄。
要是面對著一個有三魂七魄的普通人,祁殊還能想法子招個魂或者請陰差來詢問一番,可師父畢竟沒有三魂七魄,一時之間他能想到的辦法幾乎全都沒有用,也只能徒勞地坐在這裡,什麼都做不了,把希望全部都寄托在現代醫學上。
但好在師父各項檢查都顯示著目前生命體徵平穩,醫生也說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祁殊多多少少放心了一點,等著醫生會診後再給出解決方案。
前前後後忙了這一通,現在其實已經不早了。祁殊從病房的窗戶里看了一眼天色,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時間。
「要不你先回宿舍吧,再晚別被關在宿舍外頭進不去,這邊我盯著就行了。」
祁殊實在不好意思麻煩他跟自己一起守在這兒,「正好你已經耽誤快半個月的課了,明天回去銷假上課吧。」
賀衡本來想拒絕,突然手機震了一下。他掃了一眼屏幕,聳聳肩站了起來:「……那你好好在這兒待著,守著咱師父。安安心,別胡思亂想。」
祁殊本來想站起來送送他,又被賀衡摁著肩膀摁回了椅子上:「你剛剛樓上樓下跑了半天,坐著歇會兒吧。」
第74章 七十四
眼看著賀衡離開了,祁殊又勉強自己撐了一小會兒,終於還是脫力似的伏在了病床上。
儘管剛才表現得再冷靜,再聲勢逼人,他說到底還只不過十六七而已,經歷了不少事,可生離死別還從來都是別人身上的。現在突然就得知師父出了事,還是這麼無知無覺地躺在自己面前,沒有原因,也沒有解決的辦法,這麼大的事放在誰身上都不一定能輕易消化掉。
況且,自己跟師父這麼多年雖然不至於說是相依為命,那也算是互為依靠地走過來的。祁殊平日裡看著冷靜內斂,但心裡對師父的依賴半分不比其他師徒之間少。
甚至還要更多些。
畢竟師父對自己從來算不上嚴厲,有什麼事只要自己開了口,就沒有個不管的。
命不可觀己身,在知道師父會活到九十九之後去補天之前,祁殊也的確不知道師父壽數幾何,來日吉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