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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閉上嘴。」
祁殊深呼吸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克制住了自己,「安神符,你要嫌礙事就自己揭了。」
眼看著把人逗生氣了,賀衡連忙收斂了一點,笑著改口:「不礙事兒不礙事兒,我正準備跟你求一張呢,省得晚上睡著了老挨打。」
祁殊停頓了一下,還是提醒他:「安神符擋不住託夢,只能讓你睡得更熟,而且更不容易醒過來。」
賀衡啞然:「這就是謀殺嗎?」
祁殊:「……」
祁殊頗有先見之明地放下了毛筆,準備過一會兒再畫,省得一時心神不穩又畫毀一張。
半天不見,自己這個室友氣人的功力怎麼突然就扶搖直上了。
不是去找夏老師解釋家長沒來參加家長會的原因去了嗎,難不成還順便參加了個氣人培訓班?
眼看著小室友又要被自己氣到拳頭硬了,賀衡捂住臉悶聲笑了一會兒,才正色道:「我沒事兒,真沒事兒,不用擔心。」
祁殊心說怎麼不擔心啊,你昨天晚上看著都快哭出來了。
其實要是能真哭出來發泄一通那也算好事,擔心就擔心在他明明很難受,可最後又硬生生憋回去了。
可千萬別不知道什麼時候再憋個大動靜出來。
祁殊感覺心一直就懸著落不下來,只好努力開導他:「你也別把什麼事都壓在自己身上……或許老人家晚上也會去勸阿姨呢?」
賀衡心說那還真不會。
當年他媽要離婚的時候,奶奶是勸得最賣力的一個。
尤其到了這種時候,他根本不知道該用一種什麼心態來面對奶奶——感情肯定是很深厚,畢竟自己從小是跟著奶奶長大的。可說起來,這些年要不是奶奶每次都努力地勸著,或許他媽早早就下定決心離婚了也說不定。
他也知道奶奶並沒有什麼壞心思。老人家嘛,尤其到了這個歲數,誰不希望家和萬事興呢?
賀衡坐在椅子上,仰頭看著垂下來的安神符,不知不覺就把心裡挺害怕的一件事說了出來:「你說,到最後不會他倆還是不離婚吧……所有人都不希望讓他們離婚,我奶奶不希望,我媽也不想,就我在這兒攛掇著,回頭再一起怪我來。」
其實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人總是愛給自己開脫的,尤其是遇上了什麼過分難過,過分擺脫不了的事,就總得找一個可以怪罪的人,才能減輕心裡的負擔和痛苦。
哪怕這個人的初衷是為了讓自己擺脫掉這些難過的事,可那又怎麼樣呢?
我總不能怪自己啊。
祁殊這麼想一想還真的很擔心,又任勞任怨地拿起筆:「那我再給你畫兩張,你隨身帶著,心情能好點。」
賀衡:「……」
這是什麼用來逃避現實的玄學海/洛/因嗎救命。
賀衡一條腿撐著地,翹起前面兩個椅子腿來,只用後面兩個椅子腿撐著,晃晃悠悠地坐在椅子上,發呆似的看著祁殊畫符。
「其實有時候想一下,我也不知道我這麼做究竟是不是對的。」
賀衡冷不丁地冒出來一句,又停頓了好一會兒,繼續道,「說起來,我媽已經是個成年人了,離不離婚,應該是她和賀廣傑兩個人商量的事,別人都不該插手的。」
「其實,我現在這樣逼著她一定要離婚,本質上和以前那些勸她忍一忍不要離婚的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祁殊手中的筆停頓了一下。
他其實不太擅長和人辯道,更不擅長講一些能夠開導人心的道理,認認真真想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該勸賀衡什麼。
於是賀衡沒聽到他的回應。
但是相比起回應,賀衡可能更需要的就是現在這樣一個可以想到什麼說什麼的時間和空間。
屋裡一摞摞的安神符正潤物細無聲地起著作用,疊加的效果足以讓賀衡心神大松。他一邊撐著腿前前後後晃悠著椅子,一邊低聲開口,把自己心裡紛雜的思緒一點一點地念叨了出來:「我覺得離婚是最好的方法。可是一個成年人,真的需要別人打著『為你好』的旗號來插手自己的事嗎?」
祁殊垂眸,提醒他:「現在也不算你插手,是你爸爸那邊先要離婚的啊。」
「是啊。」
賀衡痛苦地閉上眼,「所以我現在是在幫著他,逼我媽離婚——我真的應該這樣做嗎?離了婚之後,萬一我媽會覺得更痛苦呢?」
這事誰也說不好。
往玄學裡說,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姻緣命數都是天定,可又牽一髮而動全身。人定不是不能勝天,可勝了之後是喜是悲,那誰也算不出來。
單從賀衡的媽媽個人來說,她現在很痛苦,可擺脫這種痛苦需要勇氣。擺脫之後,也未必不會再有新的痛苦。
「但人總要去爭取啊。」
祁殊垂著眸,慢慢地道,「別人不能替阿姨做決定,可阿姨心裡一定知道自己最想要什麼。或許只是其他的事太多太雜,裹挾著她不敢去爭取而已。又或者是之前太多次沒有希望,已經不敢去努力了……但既然有希望,總要去爭取,去面對啊,人生不就是一個接一個的決定組成的嗎?」
「沒有人知道自己做出一個決定之後會面臨到什麼突發情況,會不會如意,會不會變好,亦或者會不會變得更糟。很多時候,這些是看命盤起卦都都算不出來的。所以到底要做出什麼決定來,最終還是要本人選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