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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太太乍一看見年紀這么小的天師也不太放心,但還是禮數周到地請人坐到了沙發上,又把早就準備好的茶水端過來來,這才把孩子抱過來,和丈夫一起坐到了對面。
她雖然強撐著沖祁殊笑了笑,但還是愁容滿面,看向自己懷裡的孩子時擔憂又心疼,像是看一眼少一眼了似的。
估計這陣子是被折騰得不輕。
羅太太嘆了口氣:「囡囡睡著了……這孩子一直是這樣,白天還能睡上一會兒,晚上就止不住地哭,我抱著也哄不好,就得她爸爸抱著才稍微好一點。」
「先把孩子抱回屋裡睡吧,老太太您也回屋,別再嚇著的。」
祁殊摸出一張安神符來,折成一個小三角遞給羅老太太,「把這個放在枕頭底下——或者放在她手裡也行,能讓她睡得安穩點兒。」
羅老太太連忙接過來道謝,抱著孩子回了嬰兒房。
羅太太抱孩子抱得胳膊又酸又麻,羅宏一邊替她揉著胳膊一邊道:「都快三個月了,每回都是好不容易等這孩子睡著了,我們才能合眼歇一會兒。可總是剛睡著就會夢見一個血淋淋的孩子,馬上又嚇醒了。」
祁殊追問道:「您夢見的那個孩子看起來多大?」
「那孩子……」
羅太太初為人母,看見有些東西難免心存不忍。她嘆了口氣,輕聲道,「像是流產的孩子,都成型了。」
祁殊點點頭,心裡猜了個差不多。他把團團放到地上,又揉揉它的頭:「你去找找看。」
團團在正事上一向配合,繞著屋子找了一圈,最後停在了一處神龕前,跳上去扒拉了兩下。
是一尊送子娘娘的神像。
這家人結婚多年沒有個孩子,家裡貢著送子娘娘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但這佛龕看著還挺新,香爐里的香灰也不像是積年累月的樣子。
祁殊問:「這尊送子娘娘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貢著的?」
「差不多是……去年這個時候吧,」
羅宇仔細想了想,「對,就是去年國慶節的時候,我跟我愛人出去旅遊的時候請回來的——祁天師,這神像是有什麼不對嗎?」
羅太太下意識地反對:「不會啊,這送子娘娘可靈了,咱們剛把神像請回家,我就檢查出來懷孕了。」
祁殊算了算時間:「您當時檢查出來的時候,懷孕是已經兩個月吧?」
羅太太點點頭:「對對。」
「所以您是在請神像前就已經懷孕了,」
祁殊有一說一,「這個孩子跟這尊神像其實並沒什麼關係,這種神像靈不靈的也說不好。」
羅宇:「……」
羅太太:「……」
現在的天師說話都這麼直接的嗎?
好歹都是玄學中人,一點也不維護一下彼此的面子嗎?
「啊不是,」
祁殊好脾氣地改口,「我的意思是,您這尊神像沒開過光,香火也貢不到送子娘娘尊前,所以很難顯靈。」
「不會啊,我當時買的時候,那個大師說這個已經開過光了啊。」
羅宇急急忙忙地解釋,「我知道供像要開光,還特意問過的。」
開過光和沒開過光的神像有什麼區別一時半會的也解釋不清,祁殊沒多跟他糾纏這個,伸手取過神像來,在背面敲了兩下。
「仔細聽。」
祁殊又敲了兩下,耐心地問,「聽出來什麼不對沒有?」
羅宇茫然:「什麼不對……等等,裡面好像是空心的?」
不錯,還能聽出來。
祁殊挺滿意,跟他科普基礎知識:「中空之物本來就容易招邪,再加上這神像還沒開過光,是一個很合適的容器。不論這邪物是被封到了這中空的神像裡頭,還是直接附到上面,都輕而易舉。」
祁殊頓了頓:「而且,這邪物是被你們請回家來的,門神攔不住,輕易也送不走。」
羅太太驚恐:「送不走嗎?那,那可怎麼辦啊?」
祁殊沒想嚇唬他們,寬慰道:「沒事兒,放心吧。」
他拿著這神像看了一圈,又敲了敲:「出來談談?」
沒反應。
驅鬼這種事講究個先禮後兵,但祁殊自覺禮數已經到了,也懶得再走什麼虛頭巴腦的流程,從兜里摸出自己那串五帝錢來,直接貼到了神像的後心處。
「啊——!」
一聲悽厲的慘叫從神像中炸開,緊接著一團血淋淋的肉團從神像里彈出來,懸在了半空中。
羅太太嚇得驚叫一聲,躲到了羅宏背後。羅宏面上看著還算鎮定,甚至伸手護住了自己太太,但也被嚇得不輕,緩了一會兒才找回自己原本的聲音:「祁,祁天師,我跟我太太每天晚上夢見的就是這個東西。」
「東西」這個形容詞顯然不太友好。
這團血淋淋的小肉團在半空中翻騰了兩下,展開了一點,有了點手和腳的模樣,看上去更像是一個蜷起來的小嬰兒。
這個小嬰兒還是血淋淋的,張開嘴「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邊哭邊委屈:「爸爸……嗚哇爸爸不喜歡我。」
羅宇:「???」
羅太太也一臉震驚:「你……」
「你別亂叫啊,我我我不是你爸爸啊。」
羅宇顯然不能接受這種毫無由來的誣陷,連忙撇清關係,「老婆你相信我啊,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