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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故枉害陽壽未盡的人,就是地府也不敢。」
祁殊想了想,「其實,要想確實那家鬼屋到底有沒有問題,找陰差查枉死冊最方便……看看近期枉死的鬼身上有沒有類似的印章,就能確定了。」
祁殊說著,從桌子下的儲物櫃裡翻出一捧黃燦燦紙元寶:「我叫陰差來吧——陣仗會擺得有點大,面上儘量穩一點,別太害怕,沒事的。」
「沒問題,我超穩的,」
賀衡興奮地打了個響指,「所以我不用躲起來,是嗎師父?」
團團還不知道上次賀衡在鬼差面前露臉的劇情,匪夷所思地用尾巴尖尖抽他:「你他娘的還真是個認親小天才。」
雖說上次在圖書館裡召來的那個陰差滑不溜秋打官腔挺煩人,但說話間一來一往都還算友好。且祁殊好歹正經的正四品受篆天師,他焚符召陰差,就算兩方都對彼此的態度心知肚明,天師地府那邊的陰差也得有所顧忌——至少得來走一趟。
剛開學那天,賀衡就完整地看過自己室友點火燒紙召鬼差一套流程,還記得那次鬼差來時聽到的挺滲人的梆子聲和它本身比梆子聲更滲人的裝扮,總覺得自己見過了大世面,但在祁殊手裡的符火光燃盡的這一刻,還是沒忍住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又抱起了團團。
團團:「……」
媽的。
合著我就是個盾牌唄?
陰兵開路,三步一崗,鐵索連環,挑簾入戶,還挺花里胡哨地把窗戶都結了冰。
陰差好像普遍都是這一身差不多的官服裝扮,團團也分不清今天來的和上次在圖書館不說人話的陰差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但看它和祁殊倒是毫無芥蒂似的,互相寒暄了幾句竟然都沒有絲毫的尷尬。
相反,一大捧的紙元寶被祁殊眼都不眨地扔進火堆里,幾乎是呼吸間就被火舌卷了,與此同時,那個陰差懷裡多了一大捧沉甸甸金燦燦,抱都抱不住的金元寶,連帶著旁邊跟著來的幾個陰兵手裡都抱著四五個。
其他同事說的果然沒錯,這個小道友雖然是有點愛管閒事讓人頭疼,但做人這方面真是沒的說。
「小道友可有要事?」
陰差的語氣被懷裡金燦燦的元寶烘得越發和善,「是不是這隻生魂有什麼難以完成的遺願?」
那隻剛剛被拘來,吃了一支養魂香才勉強穩住魂魄的鬼被它指得瑟瑟發抖,要不是被淨魂陣困在原處,只怕立刻就要連滾帶飄逃出方圓十里。
直到現在,它才明白剛才面前的小天師剛剛那句「別太害怕」到底是對誰說的。
這他媽是陰差!陰差啊!
怎麼可能不害怕!
「也差不多,和它有關係,」
祁殊不動聲色地擋在那隻鬼和陰差中間,有商有量,「它死得蹊蹺,所以,我想借大人的枉死冊一用。」
陰差低頭看了看自己懷裡的金元寶,挺不舍的嘆了口氣:「小道友,不是我不想借,實在是地府里現在並沒有枉死冊——早在先前生死冊丟失的時候,枉死冊就一起丟了。後來補了生死冊,但枉死冊遲遲未補。」
其他的鬼有兒孫供奉衣食,但陰差說起來是相當於地府的公務員,可以領地府的俸祿,但不允許再接後代子孫的祭祀供奉,手頭並不寬裕。
但冥幣和元寶不是隨便燒燒就可以在地府流通的,修道之人往往不愛在這上面費事——小事找鬼差就能辦,大事直接可以跟城隍甚至鬼王對接,往往也用不著陰差。
好不容易眼前這個小道友有事相求,但偏偏又是件自己辦不成的事。可恨地府規矩實在嚴苛,甚至都有「拿錢就得辦事 事辦不成就不准收人錢財」這樣不講理又不給鬼活路的規定。
陰差在心裡嘆了口氣,正準備把懷裡還沒捂多久的元寶還給這位小道友,就看他不緊不慢地抓了一把金箔紙疊成的,燈一晃還反金光的紙元寶,又扔進了火堆里。
本來就差點抱不住的一大捧金元寶瞬間又多了七八個。
「大人放寬心,」
祁殊示意它儘管收好,「枉死冊丟了不要緊,我這次,主要還是想跟大人打聽一件事。」
陰差笑得越發和善:「好說,好說,小道友儘管問就是。」
「從這往南,有一家鬼屋,有沒有什麼問題?」
祁殊給他指了指大體方位,「是不是跟這所學校一樣,也是地府專門設在陽間的?」
陰差略一沉吟:「小道友猜得不錯——這也沒什麼可瞞的,那裡地下同樣有陣法,能拘周圍枉死的生魂過去,和這裡是一樣的。」
「真的是你們幹的?混蛋,一群混蛋!」
剛剛還被陰差嚇得縮成一團的鬼突然站了起來,憤怒地砸牆,「你們他媽的什麼意思,無緣無故害了我還不夠,還要去害小薇?憑什麼!」
陰差皺起眉頭打量了它一眼,念著懷裡的元寶沒發作,問祁殊:「小道友,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我沒猜錯,它就是因為生前去了一趟鬼屋,沒過幾天就無緣無故跳崖了。」
祁殊一邊安撫著那隻鬼,一邊解釋道,「您看他胳膊上的印章,直接印到了魂魄上。想必就是通過這個印章來標記的,製造意外讓他們枉死,然後把魂魄拘回去。」
陰差明顯一愣。
「這不可能,」
它十分篤定,正色道,「小道友,不論你信不信,地府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維護陰陽兩界的穩定,也是為了讓所有活著的人能夠好好活著——我們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但絕對不會故意傷害哪怕一個活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