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頁
即便是教書兩年,也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身邊的同學背東西時會那麼痛苦。
明明都是看一遍就能記住的東西嘛。
賀衡:「……」
收拾書包的動作進一步加快。
好在夏鴻雖然不理解,但還是以極大的包容心包容著小同學們慘不忍睹的記憶力,一周內寫完也不過是開一個小小的玩笑,玩笑之後還是認認真真地給他制定了一個挺完善的複習計劃。
高一的作業不算多,且又臨近軍訓,賀衡悠哉悠哉地寫完了兩套卷子之後才不到十點,離熄燈還有半個小時。祁殊那邊抱著筆吭哧吭哧寫作業的小紙人也早就放下筆癱在了桌子上。
雖然按原理來說它們是完成任務重新變回了普普通通的小紙人,但賀衡怎麼看怎麼覺得這樣薄薄的一片攤開四肢的樣子像極了自己在每次放假最後一晚時被作業吸乾精力的樣子。
自己的室友想必還從來都沒有過這種經歷。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
團團毫不留情地翻祁殊的黑歷史,「他小時候也要背好多好多東西,每次背完就虛了,只能抱著我續命。」
賀衡覺得這個方法很好,抱住軟乎乎的團團,一邊把臉埋在毛絨絨里深吸一口續命,一邊看自己的室友焚符招鬼。
天太熱,這些天祁殊進進出出身邊就從來沒少過鬼,賀衡也見他走了好幾遍流程,現在已經完全不覺得驚訝,只是有點好奇這次招來的鬼又是什麼樣的。
會不會長得奇奇怪怪,有沒有什麼離奇的死法或者感天動地的執念。
比如一定要刷完書店裡能買到的所有教輔材料才肯去投胎。
「可千萬別再來一個要寫題的了,」
賀衡心有餘悸,「別的也就算了,上一隻鬼寫英語題的時候,咱班主任非按著我跟它一起寫了三天,差點沒把我寫吐了。」
祁殊想起他前幾天寫英語寫到兩眼發直的樣子也挺同情,好脾氣地安慰他:「沒事,這次我把範圍擴大點,招來的鬼生前應該都不是學生。」
招魂符在兩人說話間焚盡,一隻碎得不成人形的鬼慢慢從窗戶里飄了進來。
賀衡:「……」
賀衡抬手捂住眼,心裡有點崩潰:「這他媽還不如招個來寫卷子的。」
他雖然自小有陰陽眼,平時見鬼見多了總也會看見那麼一兩隻不太講究遺容遺表的,但碎成這樣的著實不多見啊。
這他媽是生前去蹦迪忘記綁安全繩了嗎?
祁殊顯然也很少見到死狀悽慘成這樣的鬼,閉眼深吸了一口氣,還是不太想面對一堆傷眼的碎肉,眼不見為淨地轉過身,捏了捏眉心。
「它這是打哪兒來的啊?」
賀衡被這撲面而來的視覺效果震得有點胃裡一陣陣痙攣,好不容易才壓下去一陣噁心,有氣無力地問,「這種死狀就算不上熱搜也得上社會新聞,可我近期也沒看見新聞推送里說過陽城出過這麼慘的事兒啊。」
祁殊搖搖頭:「不清楚,但按理說這種死狀一般都會原地變成地縛靈,不應該應符召過來的。」
這事兒挺蹊蹺,但這隻鬼顯然已經虛弱得說不出話來了,祁殊只好先把心裡的疑團放到一邊,給它供了一炷養魂香。
養魂香本身倒不是多名貴的東西,只是不好淘換,祁殊手裡這一盒還是從自己師父那要的。當初團團還小的時候魂魄不穩,祁殊天天晚上都要給它點一支,一個月下來就用了大半。
這香效果顯著,見效也快,賀衡耐著性子等了十來分鐘,那坨被拘來的鬼就已經有力氣開始嘶啞著「嗚嗚」叫。
前兩天那一場鬼哭還歷歷在目,賀衡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腿和腳已經先一步把自己帶到了陽台上,還順帶著用手打開了窗戶。
動作迅捷得讓人心疼。
祁殊:「……」
倒也不必。
賀衡在陽台探頭探腦了半天,才在祁殊的再三保證下一步一試探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還警惕地看著那坨已經在痙攣著撓地的鬼。
「真的沒事兒,」
祁殊指給他看,「這隻鬼死狀雖然慘,但身上沒有什麼怨氣,連維持魂魄不散都費勁,根本沒能力鬧什麼鬼哭。」
賀衡心有餘悸:「那就好——後天就去軍訓了,要是咱宿舍現在再傳出哭聲來,我還不如直接收拾收拾跟這隻鬼一起去投胎。」
自己的室友說話總是這麼不知忌諱。
祁殊都想不明白他這樣本身就有陰陽眼容易招惹邪祟,說話還這麼不講究的人究竟是怎麼平平安安活到現在都沒有被其他滯留人間的鬼附身暗害的。
難道現在的鬼一個個的都開始吃齋念佛不害人了嗎?
養魂香燃到一半,那隻被拘來的鬼才在原先畫好的淨魂陣里慢慢凝出人形,身上糊成一團的血也在陣法的作用下逐漸消融,顯出一身還算整潔的運動裝。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死前那一瞬間太過害怕,直接在死前嚇丟了一魂,甚至於吃了一半的養魂香,還沒能聚齊三魂七魄。
賀衡這才看出來,原來它也沒有碎成一塊一塊那麼慘,只是似乎生前是從高處摔下來了一樣,它身上的骨頭都碎了,斷裂處鋒利穿出皮膚,還有各種碎石劃出的細小傷口,顯得格外猙獰恐怖。
這隻鬼看起來還是一副狀況外的樣子,茫然地看著自己堪稱慘烈的軀體,向坐在一邊靜靜地看著他的祁殊求證:「我,我是真的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