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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衡還沒反應過來,被祁殊拉了一把,下意識跟著他跑,臨出門的時候兩人幾乎同時伸了手,把已經癱在地上的小道士拎了出來。
屋裡的生魂追著他們出來,兩枚銅錢抵上去把它們逼回了屋裡,祁殊沒回頭,又把剛剛收回來的天雷符往身後甩。
兩張天雷符長了眼睛似的貼到了門上,兩扇門「啪」地一聲同時關緊,把那群生魂徹底封進了屋裡。
屋內又傳出了幾聲不似人聲的嘶吼。
兩枚銅錢功成身退,「咻」地一聲貼著祁殊的耳邊飛回來。祁殊已有所感,頭也不回地伸手接住,把它們一起放回了兜里。
剛剛屋裡動靜不小——主要是松石觀觀主喊的那聲太滲人,道觀里其他幾個道士都聽到了動靜,三三兩兩地圍了過來。
他們不知道屋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看到了這兩個剛來的客人不僅把大師兄嚇得癱在地上,還給師父的屋貼了封條,頓時都很生氣地圍了過來,準備跟他們討一個說法。
對方人多勢眾,顯然不是硬剛的時候。賀衡反應迅速,學著祁殊剛剛拉自己時的動作,迅速拉著他往門外沖:「快跑!」
祁殊腿先反應了過來,跟著他跑了兩步才想起來其實不用跑,外面這些小道士都沒受篆,根本近不了他們的身……但看著賀衡拉著自己的手,就什麼都沒說,跟著他一門心思往外跑。
道觀不大,那些小道士也沒反應過來要攔,等他們都出了觀門了才想起來要去追。
下山有幾條小路,是為了來遊玩和參拜的遊客們修的,石子路,不算平整,但挺防滑,不用擔心會摔倒。
賀衡拉著小室友沿著這條山路跑了一會兒,只聽見後面聲音越來越近,幾乎要追上了。
這幫小道士走慣了這邊的山路,這麼跑估計是跑不過他們。賀衡往後看了兩眼,趁著一個拐彎處拉著祁殊鑽進了樹林裡。
樹林裡確實很黑,又沒有什麼光亮,只要不鬧出太大動靜,藏兩個人不是問題。
賀衡拉著祁殊躲到了一棵挺粗的樹後面,很謹慎地控制著呼吸,生怕鬧出什麼動靜來,被那群小道士聽到追過來。
到時候可就只能上樹了。
「不用這樣。」
祁殊受他感染,也挺謹慎地壓低了和他聲音說話,「你看那邊,他們都順著小路往下跑了,停都沒帶停一下的。」
……小道士們還都挺一根筋。
賀衡探頭往山路那邊看了看,確認他們這會兒估計都跑到半山腰了,不會輕易出現在面前的小樹林裡,就又轉回來,調整了一下坐姿,倚著樹幹仰頭緩了一會兒,突然悶聲樂了出來:「……好麼,這一趟出來跟拍電影似的,真夠刺激的。」
是挺刺激。
祁殊一開始也沒想到會是這個走向,現在還挺後悔讓賀衡跟著自己摻和進來:「有時候是挺危險的,不一定會遇到什麼。下次你還是……」
「下次我可一定得跟著。」
賀衡搶了話,「就算給你拖後腿也得跟著,讓你至少不敢跟人家同歸於盡。」
……居然被發現了。
祁殊還挺驚訝,不知道他是從哪兒看出來的。
同歸於盡倒也不至於,只是那麼多無辜的生魂,想讓他們重新恢復神智,那解鈴還須繫鈴人,最好的辦法把那位養鬼的觀主體內那隻厲鬼逼出來,連同那位觀主從這些生魂身上所得的靈氣一同爆開,給那些生魂們倒灌回去。
那些生魂不是地縛靈,只是因為要供養那隻厲鬼,被吸走了靈氣太虛弱了。如果幾倍的靈氣沖刷進體,肯定能很簡單粗暴地把那些生魂們的靈智重新衝出來,讓它們可以順利去投胎。
吃都吃了,當然得給苦主們吐出來。這事本來沒什麼問題,就是操作上稍微費點勁。
畢竟那隻厲鬼連三品天師都能控制住——雖然肯定也是趁其不備才得手的,但被養了這麼久,又吞食了那麼多的生魂,想必肯定也很能打。
祁殊自覺硬剛能剛得過,就是會多多少少受點不輕不重的傷。
也可能是會稍微重那麼一點點的傷。
……但真沒嚴重到同歸於盡的地步。
他又沒什麼毛病,就算再想救那些無緣無故被拘來做飼料的生魂,也不至於就把自己搭進去。
他想解釋來著,面對著賀衡格外認真格外嚴肅的目光,張了張嘴還是什麼都沒說能出口,只好眨了眨眼,試圖把這個話題混過去。
賀衡平時尤其的會聊天,雖然好奇心強,但從來不愛刨根問底。祁殊跟他之間還從來沒有什麼話題是「必須說清楚不能跳過不說清楚這事沒完」的。
偏偏今天這事很不一樣。
祁殊試著轉移了一下話題,奈何賀衡根本不接茬,就只好嘆了口氣,跟他保證:「我以後儘量注意一點。」
賀衡沒那麼好糊弄,很難過地擺正了自己,把姿勢從倚著樹變成正對著小室友,追問:「儘量是什麼意思呢?是我的小室友給自己留一個餘地,在沒有特殊情況的時候不受傷,在遇到像今天這樣特殊情況的時候還是……」
「還是要你來監督我。」祁殊小小聲接了一句。
「……」
賀衡難得沒能反應過來,大腦停轉了好幾秒,木愣愣地問,「什麼意思?」
祁殊把兜里的銅錢摸出來兩枚,放在手心裡舉起來貼到臉上,借著冰涼的觸感給自己降了個溫——幸好山上的樹林裡一盞路燈都沒有,兩個人互相能看得清臉的形狀,但看不清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