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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舌一卷,那兩張紙錢便如同先前的一樣,迅速化成了紙灰。
您定能圓滿這種話,就跟上台發言的最後一句祝您身體健康一樣,例行公事而已,天下天師通靈者不知凡幾,卻少有像祁殊這樣還記得用實際行動感謝一下的。
那鬼差滿意不少,也信了他們同行之間說起過的「這小孩兒懂事」,就跟祁殊閒話了幾句,又看到那隻鬼還是不太敢靠近自己,就道:「這隻鬼太膽小,剛才我領的那隻就不一樣——那還是只女鬼呢,膽子可大。」
那隻鬼並不介意鬼差大人拐彎抹角地罵他「還不如娘們兒膽大」,倒是祁殊很會聊天地適時表示出了恰到好處的驚訝,讓鬼差順著這個話題用他那副令人絕望的嗓音繼續侃侃而談。
那鬼差可能甚少有這樣的聽眾,說得十分盡興,又怕祁殊聽得不耐煩,抖了抖自己的袖子,將那隻「膽子很大」的女鬼抖了出來。
——一隻穿紅裙掉長舌的厲鬼。
賀衡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也不知道幾分鐘前是誰信誓旦旦地想,自己就算見了真正的厲鬼都不會害怕。
但現在顯然不是關心自己flag的時候——他剛才那一下的動靜,已經完全足夠吸引屋裡的一個人外加三隻鬼的注意力了。
那隻剛剛被放出來的紅衣厲鬼先看了過來,一個閃身就到了賀衡身前。
祁殊一驚,捏了褲兜里的銅錢就要甩過去,卻沒想到剛剛抬了手,就被站在一邊的鬼差攔住了。
那紅衣厲鬼有恃無恐,又靠近了賀衡一些,幾乎要貼到他臉上了——還是保持著吊著長舌,眼眶出血的形象——用一種縹緲又滲人的聲音問賀衡:「是我嚇到你了嗎?」
每個字都刻意拖長了聲音,實在深得午夜場鬼片的真傳。
——但可能是過於借鑑鬼片的橋段,從小也沒少看鬼片的賀衡面對這毫無創新的場面反倒又不害怕了。
不僅不害怕,他還出於好奇,挺禮貌地發問:「那個,請教一下,你吐著舌頭,是怎麼說出來話的?」
紅衣厲鬼:「……」
旁邊的鬼差:「……」
恕我直言,這種求知慾比求生欲都強的人我還真是頭一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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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賀衡:就算是要死,也不能阻攔我對知識的渴求。
第7章 七
紅衣厲鬼控訴地看了他一眼,好像他問了什麼特別過分的問題一樣,然後一抬手,憤憤地拽掉了那條嚇人的長舌。
賀衡:「……」
這麼豪爽嗎。
賀衡顯然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好乾巴巴地勸:「唉,不是,你別自殘啊……」
說完,又不知道對鬼來說有沒有自殘這個概念,只好又閉上了嘴,報以禮貌的微笑。
祁殊這才抱著那個陶瓷的小盆走了過來,示意那個紅衣厲鬼退後些,擋在了她和賀衡之間:「別嚇唬他——你是怎麼回事?看著不像厲鬼。」
「大人好眼力,」
那紅衣厲鬼笑嘻嘻地奉承了一句,終於找回了自己原本清脆的聲音,「我不是厲鬼,這身行頭是跟另一個已經去投胎的前輩買來的,騙騙其他鬼而已——據說這樣不太容易被欺負。」
賀衡:「……」
現在的鬼,套路都這麼玩得深的嗎?
祁殊瞭然地點頭:「原來是這樣……我就說鬼差大人秉公執法,不會放任一隻厲鬼在自己面前害人。」
這就是明顯地指責這鬼差剛才攔著自己放任這隻鬼嚇人的行徑了。
那鬼差也不惱——可能是被先前燒給他的那幾枚元寶磨平了脾氣,依舊很和氣地解釋道:「她怨氣已淨,也沒什麼術法,傷不了人,至多嚇唬人一下而已。」
鬼差扯動著自己清白猙獰的臉,生生扯出了一個驚天動地泣鬼神的微笑來:「小道友也知道,尋常人見了鬼,被嚇飛一魂一魄都是常有的事,我這也不算失職不是?」
祁殊極快地轉頭,似乎是沖賀衡使了個眼色,但宿舍里本里就黑,他們兩人也沒有那麼多默契,賀衡並沒有領會他的意思。
賀衡正心下琢磨著,就聽祁殊理所當然地道:「鬼差大人不知,這是我新收的徒弟,還沒來得及回師門記名——今天是想讓他在旁邊看著,長長見識罷了——也不算『尋常人』了。」
賀衡聽得一愣一愣的,心說我這是什麼時候拜了個師父,怎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
但賀衡不傻,聽出了祁殊話里的回護之意,也大致明白了他剛才回頭應該是示意自己不要反駁,就順著他的意思點了點頭,無比自然地問道:「師父,我是闖禍了嗎?」
室友看起來很上道,祁殊鬆了口氣,衝著那鬼差一頷首:「闖禍倒沒有,只是害得鬼差大人多費心一場了。」
那鬼差自然就坡下驢,擺了擺手:「沒有沒有,是我太小心了——小道友果然大成,這個年紀就能收徒弟了。」
祁殊略點了點頭,並不理會它奉承的話,只是又摸出兩張紙錢,在那小瓷盆里焚了,慢慢地道:「是我提前沒說清楚,大人權當不知道吧。」
那鬼差今日接了祁殊好幾分賄賂,比平時不知好說話多少,聞言立時就應承了下來。
祁殊又拿了自己剛剛疊好的幾枚元寶,分兩撥投進了那個還帶著火星的陶瓷小盆里,火舌瞬間燎過,那兩隻剛剛被淨了怨氣孤魂野鬼手上各多了兩隻不小的金元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