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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內務部副部長從莫斯科到來以後,情況立即變得緊張了。在飛機場的草坪上,一聽完葉果羅夫的報告,他就說,偵查工作的領導人“猶豫不決”,“動作遲緩,這是危險的”。不言而喻,他希望他來到利達市以後,將採取堅決積極的行動,而在這方面最重大的措施就是大規模的部隊搜查行動,他根據自己擁有的全權,要求立即實施這一搜查行動。
堅決支持副部長的不僅有同他一起乘飛機到來的那些將軍,還有方面軍後方保衛部隊司令洛勃夫將軍,以及邊防軍的團長們和三個從其他方面軍來的機動部隊的軍官們。
這些人都各自代表自己的主管部門……內務人民委員部,而葉果羅夫和莫霍夫則代標國防人民委員部反特機關,但是,當前的爭論並不是兩個部之間的分歧。
葉果羅夫的對手(葉果羅夫心中很清楚)有很充足的理由堅持己見。他們領導的部隊是從幾百公里以外調來的,他們現在不能去完成自己直接的戰鬥任務,諸如同民族主義地下武裝作鬥爭,圍剿匪幫和德軍的殘餘官兵,保衛重要設施,在交通要道值勤等等;儘管從黎明起他們就完全作好了進行部隊搜查的準備,如今人們卻以尚無充分把握為理由而打算延期進行。於是,幾千名在後方其他地區極其需要的人員就無事可幹了。
葉果羅夫和莫霍夫受到波里亞可夫的影響,堅信敵特分子今天,起碼明天將在什洛維奇森林中出現,儘管他們二人處於絕對的少數地位,但卻固執地堅持己見。經過半個小時的爭論,最後,副部長在辦公室里以東方人特有的急性子激動地結束了這次談話並聲言:
“你們明白嗎,如果你們的估計落空,這將會引起什麼後果?……我可以告訴你們:這是罪惡的猶豫不決,等於是怠工和動作遲緩!……你們已經搜查了十三個晝夜(兩個星期!),結果呢?……一無所有!……也許,你們還打算再浪費這麼多時間嗎?……不行!……”他生氣地喊了起來。“我們已經帶了四千多人到你們這兒來了,讓這麼多人閒待一個小時就是罪惡!……你們的估計不能成為這種極其危險的拖延行為的理由!……部隊搜查行動首先是你們和反特總局的需要,那末就開始行動吧!”他看了看手錶,然後掃了一眼和他一起來的將軍們,他的兩眼象瑪瑙般閃閃發光,他似乎以這些將軍的名義說道:“我們不想當局外人……當袖手旁觀的人。目下情況特殊,所以我不得不……而這正是我的義務、我的職責!……以我擁有的權力,不管你們有什麼意見,我命令立即開始搜查行動!……”
他的地位不低於反特總局局長,而且所有集中在利達、拉敦、瓦羅諾沃的部隊都歸他指揮,而不屬於方面軍管,因此,他完全可以下達這樣的命令。
事到如今,葉果羅夫才不得不作為一件絕密消息告訴副部長說,他已經向大本營提出了附有理由和說明的請求……請求把搜查行動推遲一天……即推遲到明天十七時整。既然這個問題要由莫斯科決定,也許是最高統帥決定,他認為,提前行動是不可的,他也不希望別人這樣做。實際上,他尚未向任何方面提出請求,儘管在波里亞可夫的堅持下這樣一封密碼電報已經草擬就緒,但葉果羅夫不想“越級”,即越過自己的頂頭上司行事,所以他還沒簽字。現在他只好同意簽發了,幾分鐘以後這封電報就被發往大本營,而副本則發給了柯雷巴諾夫。
葉果羅夫知道,最高統帥是夜間工作的,他要一直工作到第二天早晨,中午以前是不會起床的,而葉果羅夫的這封密碼電報只能在大約一小時之後才可能送到他面前。即使馬上答覆,不管回電的內容是什麼,在任何情況下,葉果羅夫也可以爭取到幾個小時推遲這次行動。
正如葉果羅夫所預料的那樣,他提出的這個由莫斯科決定問題的理由使對方減小了壓力,儘管副部長聲言,大本營肯定會拒絕他的請求。兩小時相等平靜地過去了,然而,當這裡,在木棚里,一切安靜下來的時候,爭論和分歧又重新出現了。
內務部的軍官們乘車來時,為了偽裝,是擠在嚴密地蓋著帆布的兩輛卡車裡的,卡車還是倒退著開進大門的,這是為了不使別人看見那些乘車來的人們。葉果羅夫還在利達市時就警告過他們,天黑以前,即使大小便也不許他們走出木棚,這也是為了保密。
看來,一切想得很周到,但是,正如在這種特殊情況下常常發生的那樣,總有一些次要的事情被忽略了。現在的問題是,人們事先沒想到,大家應該有坐的地方。報務員和密碼譯電員們是有椅子和凳子坐的,其他人卻只好站著。葉果羅夫把唯一一把沒人坐的椅子給了副部長,但副部長顯然想與其他將軍同甘共苦,他並沒坐下。
在木棚里,大家感到很彆扭和悶熱;糟糕的是,一位年紀最大、頭髮已經完全蒼白了的老將軍,在窒悶的、散發著乾草味的空氣中立即犯了哮喘病;這位將軍穿著華達呢軍上衣,胸前佩戴著四排紅旗勳章標記和“榮譽契卡人員”徽章。他面孔發紫,扶著桌子站在那裡,不斷地乾咳著,由於喘不上氣,眼淚都憋出來了,但是他既不願意也不可能走出木棚,他又不想摘下帽子或脫下上衣,儘管葉果羅夫一再提議他這樣做;老將軍也不坐,儘管內務部副部長一再請他坐在那把椅子上。這位將軍在機場討論時提出了一個很有見地和十分精明的想法,使葉果羅夫十分欣賞,現在,葉果羅夫由衷地可憐起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