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頁
在木棚的角落裡放著一個容積約五十公升的德國造的鐵桶。我擰開蓋子,把一根木棍伸進桶口,抽出來聞了聞,從氣味上可以確信是煤油,而且是德國的合成煤油。在木棚旁邊的地上還留有“司徒德爾”牌汽車的輪胎痕跡,而在大門口則可以看到從卡車上往下扔油罐時,油罐落在地上壓的一個小坑。
事實證明了奧庫利奇說的一切,因而我也相信了他的話。現在,他的恐懼也好,他向我隱瞞他同尼可萊耶夫和冼佐夫的關係也好,這一切都是可以理解。
他認識到,這種以物換物的交易是非法的,而且不無根據地怕因此而受到懲罰。大概他是這樣想的:母羊已經被牽走了,現在呢,一旦煤油被查出來就可能被沒收,他本人可能因參與盜竊國家軍用物資的活動而坐牢。根據戰時法令,他還有可能受到軍法審判。所以,為了逃避這場災禍,他以為隱瞞他同尼可萊耶夫和冼佐夫之間的這筆交易無疑是理所當然的事。但他沒想到,也沒考慮到這樣一個情況:這些煤油是戰利品,近一個半月以來,德國人撤退時丟棄了幾百座倉庫和軍用列車,那裡面有很多軍用物資和燃料。這些物資都應該登記,不過,當局對作戰部隊的官兵們利用一些戰利品這件事一般是採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農村生活迫使人們儘量適應環境,奧庫利奇當然也不例外,他不過是比別人更膽小、更謹慎罷了。德國人已經被趕過了維斯拉河,但奧庫利奇卻繼續保存著占領軍的馬克和身分證……萬一他們再回來怎麼辦呢?……
他曾冒生命危險把旅政委藏在自己家中近一個月之久……這無疑是事實,但我認為,他這樣做也是出於自衛的本能:德國人可能不會發現這件事,如果他不想隱藏這位政委,如果他拒絕這樣做,那麼他也將遭到游擊隊員們的懲罰。我堅信(儘管這是荒唐的想法),他主要是迫於恐懼,才救了政委一命,他首先關心的是自己怎樣做才能活命。
有關奧庫利奇的一切情況,我似乎已經搞清楚了。當我同他一起離開村子時,在汽車旁我對他的妻子說:“今天天黑以前您丈夫就會回來的,請您別擔心,對鄰居們也不要說什麼。您明白嗎?”她點頭表示明白了。
在什洛維奇,鮑若夫斯基老頭兒和他的老婆子都證明說,今天早晨確實開來了一輛帆布遮蓋著的大卡車,奧庫利奇幫助軍官們把自己飼養在他家的七頭羊中的一頭母羊抱上了卡車。這對老夫婦講述的一些細節同奧庫利奇對我說過的情況是一樣的,他們還相當準確地描述了尼可萊耶夫和冼佐夫的相貌。
汽車開出村子以後,我立即把奧庫利奇放了,嚴肅地警告他,對我們之間的談話不許向別人透露一個字。過了一分鐘,我回頭望了望他,他正快步朝家中走去,幾乎是在跑步前進。
我心情沉重地回到利達市。西日尼亞克發現,汽車的板簧斷了一根條,他也陰鬱的一言不發。尼可萊耶夫和冼佐夫的行為有許多可疑之處,有些行為我們目前還完全無法解釋。至於包裝一百克豬油的玻璃紙……這種專供德軍傘兵和空投特務食用的豬油的包裝紙就更無法解釋了。
但是,在同奧庫利奇、鮑若夫斯基老夫婦和農民柯爾契茨基(塔拉謝維奇沒在家)等人談過話之後,我對尼可萊耶夫和冼佐夫這條線索的信心已經大大地動搖了。我還不能提出什麼肯定的主張,但用塔曼采夫的話來說,我覺得我們現在是在水中撈月……
第44章 塔曼采夫
福姆岑柯按照我的命令把我喚醒,非常準時,一分不差,他認真地向我匯報了自己的觀察情況:沒有任何重要發現。他們倆都很聽話,尤其是福姆岑柯。他軍銜比我高,但只要我說一句話,他就馬上照辦,象聽話的小孩子一樣。
他們倆都是男子漢大丈夫,不過,男子漢大丈夫並不是一門專業。在關鍵適合,光靠這個是不行的,也是一文不值的……這就不必多說啦!他們沒有能耐,年紀也不行了……人過三十,肌肉的反應能力就遲鈍了……
尤莉婭在我鼻子底下已經去過三次森林了,她每一次都背回一些枯樹枝,顯然是準備過冬用的。每一次,為了觀察她,我就爬到另一個閣樓窗口處。不過,她並不往森林深處走,待的時間也不長,她這是急著回家照顧孩子。毫無疑問,她到森林裡去只有一個目的……拾柴禾。她吃力地拖著一個又粗又大的樹杈,艱難地邁著步子。她應該把樹杈劈開,但後來她卻拿了把生鏽的斧頭剁了起來。斯維里德一定有斧頭和鋸,他還有馬,劈柴也存了很多(還有兩大堆引火的樺木劈柴),按親戚關係來說,借輛小車給她用也是應該的。
尤莉婭正在屋子外面幹活兒,在我們視線之內。這時,我便開始訓練福姆岑柯和魯日諾夫。這些從作戰部隊來的專門抓空投特務的軍官實際上是什麼也不懂。在目前這種情況下,需要的是職業偵探,要善於盯梢,咬住不放。但這兩位卻是看守房子的,他們會幹什麼,又能幹什麼呢?……在空軍里,主要任務是保衛技術設備和飛機場,喏,還有防止飛機飛越目的地。所以,我早就說過:既然派他們來了,你也沒有辦法,不過,幹什麼還是得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