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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門打開,讓崔遠洵進來。屋子裡只有門廊的燈亮著,燈光從頭頂傾瀉而下,映出崔遠洵的側臉。
賀言總算願意承認,這是一張可以直接滾去當花瓶,沒台詞都有人買單的臉。
偏偏就是這個人,還在猶豫著對他說:「我想了半天,還是想不出來。但我覺得,可能需要來看看你怎麼樣了。」
其實也沒怎麼樣,他甚至都沒說上幾句話,只是給崔遠洵發了個視頻而已。但是崔遠洵說完,非常輕地用手臂環抱住他的肩膀。
「沒事的。」崔遠洵這麼說,他第一次需要安慰別人,只能借鑑著他看過的那些台詞,「已經過去了。」
賀言腦子裡一片混沌,也沒什麼力氣掙開。他感覺到崔遠洵把他拉到沙發上,自己的意識卻不知道飄去了哪裡。
似乎是白天的片場,他看見了何羽鞍。何羽鞍也望見了他,放下擴音話筒,平靜地、無比清晰地對賀言說著劇本里的台詞:
「不要殺人。」
「不要後半輩子都活在噩夢裡。」
那麼諄諄教誨,仿佛他有的選。
如果有的選,他不會在剛才,還在跟崔遠洵撒謊。
根本沒有什麼死刑立即執行,那是一場誤傷,甚至沒有證據能證明致命的一刀是男人捅的,刀上布滿的反而是女人的指紋。即使都覺得這個人罪大惡極猶如禽獸,按照最頂格來量刑,判的也是十幾年。
並沒有什麼不公正的,不過既然電影裡有法律之外的行刑者,現實里也可以有。
那個人就快出獄了。
這是賀言在二十歲即將來臨之際,人生出現的另一條岔路。
做一個被粉絲喜愛的,前途光明的,能掙很多錢的明星,又或者餘生都活在殺人的噩夢裡,一切都被毀滅。這麼簡單的選擇題,有理智的人都會做。
第一次踏進這個節目組,表演的第一場戲,主題叫作「死亡」。他表演了一個場景,對著幻想的屍體冷笑,說死得真好。導師問他是不是取材了親身經歷嗎。他說沒有,他說的是實話。
那只是想像了無數次的場景而已。
第55章
崔遠洵很少會有這麼不自律的時候。
沒有在自己的房間睡覺,也沒有像上次一樣,一個人在賀言那邊的沙發上借宿一宿。
畢竟情況特殊,他完全不敢放賀言一個人呆著,而昨晚的賀言也異常溫順,完全沒有讓崔遠洵走的意思。一來二去,兩個人都漸漸困了,東倒西歪地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等崔遠洵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時,天已經蒙蒙亮了,離通告單上規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他只能很狼狽地站起來,頭髮亂糟糟地跑出去。臨行之前,看了一眼還在睡著的賀言,他又耽誤了一點時間,找了條比較薄的蓋毯。
更尷尬的是,一出來,就看到了節目組派給他的司機正站在旁邊的別墅門口,瘋狂敲門。
看到崔遠洵,司機也有些不理解,又核對了一遍:「不是在二號房嗎?」
崔遠洵不知怎麼解釋:「快走吧,已經遲到了。」
坐上車的后座,看著司機一邊發動油門,一邊跟工作人員聯繫:「已經上車了,馬上就到。剛剛敲了半天門,結果我給搞錯了,他在一號房。」
那邊的人明顯沉默了,半天也沒掛電話,過了一會兒才重複地問:「他在一號房嗎?」
「對啊,我就說怎麼我敲了半天二號房的門都沒人開。」司機平時都是在外面車庫等,這次是因為人一直沒來才進來找人,只覺得是自己的失誤,還有幾分歉意。
崔遠洵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他想解釋,可那邊似乎都不需要他說什麼,只是說了句知道了,就掛斷了電話。
崔遠洵很想找司機要來電話,回撥過去告訴對方,雖然自己跟賀言呆了一晚上,但除了輕微的著涼之外,什麼也沒有。但哪怕是他也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個成語叫欲蓋彌彰,而娛樂圈還有兩個詞叫夜光麻將與夜光劇本,就不要再增加夜光感冒了。
可喜可賀的是,這個世界上,八卦的流傳速度比病毒更快,車都沒到目的地,杜別舟已經打來了電話。崔遠洵接起來,沒聽到杜別舟的聲音,只有細碎的響動,聽起來仿佛是杜別舟被氣得在磨牙想咬死他。
杜別舟終於還是問:「所以你是搞到真的了,還是突然開竅敬業得讓人恐同了?」
「我沒有搞。」崔遠洵哪怕知道解釋不清,還是反駁,「不要這麼齷齪。」
杜別舟快心肌梗死了:「你他媽的……我齷齪?是誰拉著賀言見完家長當晚就能進房間還被司機抓包的啊!我再晚來一天你是不是都該給我送結婚請柬了?」
崔遠洵覺得杜別舟有點自戀,如果自己真要辦婚禮,也不一定會送請柬給杜別舟。
不對,不是這麼回事。
「還好上次你把那群私生罵了一通以後,酒店全都把周圍查過了。不然被拍了照我們還要買。」杜別舟看崔遠洵誓死頑抗,怎麼都不好好說到底幹嘛,也只能放棄,「反正……你給我小心點。我看不能再拖了,明天給你派的助理就會過來。我等會兒把你微信推給她,你通過一下驗證。」
崔遠洵以前會跟杜別舟強調,自己不需要助理,只要好好拍戲就行。但這次,他想到了這些天以來因為沒有助理導致的各種麻煩和疏漏,外面越來越多簇擁的人群,似乎有人幫忙對接這些事務,也是不錯的選擇。於是「嗯」了一聲,權當做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