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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附贈的信封里有更詳細的說明:
「請根據主題進行現場即興表演,詮釋面對愛人/親人/仇人/其他人士死亡時的反應,表演時間五分鐘,表演結束後,由導師對死者身份進行猜測並對表演評級。不得出現指向性台詞。」
既要演出反應,又不能出現指出對方的台詞,這難度,哪怕是賀言這個外行人,都知道絕不會低,不由有些緊張了起來。尤其是他走進等候區,發現組裡另一個人是崔遠洵的時候。
既然只有兩個人,肯定還是要打個招呼的,賀言一向禮貌,便主動對崔遠洵說:
「怎麼又是你啊。」
「……」崔遠洵剛準備說話,又閉上嘴了。
賀言已經崩潰成了習慣,努力維持著面部表情,仿佛只是隨口說說,而不是出了岔子,淡定地坐下來,觀看著屏幕上別組的表演。
但管住別的,卻管不住自己的嘴。
他又聽到自己在說:「這個演員打針太多了吧,表情都僵了。」
他也非常清晰的看到,攝影師的表情緊張裡帶著興奮,還有旁邊的崔遠洵扶住了額頭。
崔遠洵想,如果經紀人在邊上,一定會驚訝得下巴都掉了。自己居然會對別人說:「你能不能別說話了?要不然開始排練吧。」
賀言自然是求之不得:「好好好!不看了!」
他很想直接死了演屍體,但死是死不成的,站在一邊看著崔遠洵對著一張椅子深情痛哭。
專業演員果然不一樣,完全能夠旁若無人地表演,賀言看著甚至都有了一些啟發。看崔遠洵結束了,想走過去問問,崔遠洵卻倒退了一步。
「你幹嘛?」崔遠洵很警惕,「我不需要你的點評。」
火藥味十足,賀言用腳都能想出來會被剪成什麼樣子。也只有賀言清楚,崔遠洵可能只是預防他說出什麼更過分的話。
但不幸的是,他這樣一提醒,賀言又想起了自己現在的狀況。
想找崔遠洵討教一下的心也放棄了,賀言找了個角落坐著,閉著眼睛在心裡排演。
奇異的是,這似乎真的有效。
在那個腦內的房間裡,情景再次重現,一片安靜,只有賀言慢慢走過去的腳步聲。賀言靜靜地俯視著那具蒼白的屍體,面部沒有一絲表情。那張與他有幾分相似的臉上,還殘留著沒有清理乾淨的嘔吐物。賀言就這麼看著,漆黑的眼珠終於動了動,嘴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死得好。」
「卡。」房間裡的播放器響了起來,「請演員走出房間。」
賀言定了定神,才意識到他的表演環節已經結束了。
導師一共有五人,坐在最中間的是何羽鞍導演,現在中青年導演里最閃耀的新星,中國的第二座金棕櫚獎盃,就是他去年剛拿到的。
但賀言並不知道剛才的表演算不算好,何羽鞍戴著無框眼鏡,頭都沒抬一下地說:「節省時間,兩個人一起點評吧。一組是只能有一個A對嗎?」
得到肯定回答以後,他才視線微微上移,瞥了一眼面前的兩位演員:「賀言……」
賀言緊張地拿著話筒,準備著要謙虛接受批評。
「不用給我A了雖然我自我感覺很良好但這樣會讓我被罵的反正節目組就喜歡搞捧殺。」賀言脫口而出。
「……」沉默,是整個現場的沉默。
崔遠洵咳了一聲:「他在開玩笑。」
「哦。」何羽鞍接受了這個扯淡的解釋,繼續說道,「賀言,你想太多了,你的等級是C。」
除了給出等級,他還需要點評:「等級提升的原因是我們都猜中了你表演的對象是仇人。但你表情扭曲那段,你的所有五官在鏡頭裡都是亂的。你可能想表達你複雜的情緒,但這麼短的時間內,即興表演看的是反應,而不是情節。還有一個,雖然你的台詞沒有直接說是仇人,但只要有腦子的人聽到『死得好』這種話都能猜到身份,其實有些擦邊球了。」
雖然都是批評,但人家的確說得句句在理,能指出具體問題更算得上是好心。賀言也頗為認同。但他現在並不是平日裡的賀言,一不小心,就把認同也表現得太過。
說完「謝謝導演」以後,賀言的嘴並沒有如他所願地安靜閉上,而是:「那你直接給F就好了啊,怎麼還搞個C。」
……何羽鞍本來就不算個脾氣好的人,據說拍攝現場經常罵得人狗血淋頭,這下簡直充滿困惑地盯著賀言,表情里寫滿了「給你臉了是吧」。
旁邊的女導師也拿起話筒,她說得更多的是鼓勵,說因為賀言表現得非常入戲且自然:「但賀言,說實話我是稍微了解過你的,一個愛豆能有這樣的表現,我很驚訝。可以冒昧問一句,這是取材了親身經歷嗎?」
賀言很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畢竟他已經發現自己又在舞台上開始犯病了,現在要是再來一次,又說出不該說的話怎麼辦。
崔遠洵剛剛一說話,發現手裡的話筒有著不小的雜音,工作人員也發現了,迅速拿了新的話筒過來,在台下打著手勢想遞給他。崔遠洵連忙走過去,彎腰把話筒換了過來。
賀言在遠處說道:「沒有呀,我沒有過這種經歷,我在生活里還是蠻陽光的。」
崔遠洵拿著話筒回來,收穫了一個B等級。
他倒並不意外,哪怕自己的認知是A,但對於導師們來說,要考慮的因素是更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