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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讓福爾摩斯不顧身份暴露的危險來幫助你們啊,不然的話,他原本可以在『鐘塔侍從』中繼續待下去的。」
喬書亞這麼說道。
太宰治嗤笑一聲,懶懶道:「騙子——明明你是故意讓福爾摩斯閣下潛入『鐘塔侍從』的吧?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為已經不需要在那個異能組織里待下去了。我看他剛才的表情,對於能夠陪在你身邊可是高興得緊,一點都不在乎被我看穿身份。『鐘塔侍從』也真可憐,好不容易招攬到的新血居然一心向外,就算是那位阿加莎閣下也會氣得吐血吧——就是不知道混合著鮮血的紅茶是否還符合她的口味。」
那位曾經評價過燃燒著的城市最襯紅茶的『鐘塔侍從』現任首領,倘若聽到了太宰治這牙尖嘴利的譏諷,恐怕原本便備受折磨的橫濱又將遭受一場火雨了吧。
「願望寶石的最後一塊在你手裡時,我就該察覺到的,從一開始,願望寶石就是個誘餌對吧?為什麼會有這麼恰好可以滿足願望的東西存在?我們都被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可怕所蒙蔽,竟然不曾想過他也被欺騙了的可能性。」
「我們都被耍得團團轉,『鐘塔侍從』也好,『組合』也好,『天人五衰』,『死鼠之屋』,港口黑手黨,武裝偵探社,異能特務科都在你的棋盤上,按照你的心意行動著。」
喬書亞笑了起來,甚至非常合作地鼓起了掌,清脆的掌聲在明亮的廳堂里迴響著:「不愧是你啊,太宰君。」
「雖然完成一個誰都沒有發現的布局的確是很有成就感,但果然在劇目完成時,如果沒有觀眾在一旁觀看評價的話,會更很無趣呢。」
「任何一個創作者,都希望有合自己心意的讀者能夠看到自己的作品啊。不然創造出來卻無人閱讀,豈不是太過寂寞了。」
喬書亞端起了自己的瓷杯,裡面澄澈清香的琥珀色酒液在杯中蕩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這個瓷杯是中島敦他們做手工課時捏出來的成品,一個被喬書亞當做喝茶的,一個被當做漱口杯,還有一個則是呈涼開水的。
三個孩子的心意都沒有被浪費。
「所以你選擇了我麼。」
太宰治在聽完這句話後,反倒是放鬆了下來,他整個人都陷在了單人沙發之中,整個人都好像要融化在上面。
在確認了喬書亞這番布局的用意,太宰治完全沒有質疑喬書亞這番話的真假,他長長地舒了口氣,呢喃著:「那這可真是一場盛大的劇本啊——明明每一幕都沒有聯繫,甚至還不知覺地參與了其中。」
鳶發的青年抬起了那雙深沉的眼眸,倒映著黑髮青年至始至終都不曾改變幅度的笑容。
「那你呢,喬書亞,你打算該如何讓這個劇本完美的謝幕?」
「已經在進行了。」
喬書亞淡淡地回復道。
隨著他的話音落地,原本富麗堂皇的明亮廳堂牆壁與天花板如同冰淇淋一般融化,在短時間內便消失得一乾二淨。
而牆壁消失之後,露出來的風景並不是中華街,也不是地球上任何一個地區,而是茫茫的雲海之上。
深藍色的宇宙與那些天體的光芒在他們的頭頂上盤旋著,雪白的雲海如同呼嘯著的海濤,而原本該在光年之外的銀色月亮,也近得猶如觸手可及。
喬書亞穩穩噹噹地坐在他的搖椅上,陀思妥特夫斯基的那個蠶繭卻是悄然不見了。
半空中掉落出了白色的細小光點,太宰治不小心碰觸到了其中一個,隨即他的大腦里閃過了一個片段——他看到了自己握住了一雙雙手,有充滿了皺紋與厚繭的,有年邁即將要死去的,還有稚嫩而柔軟的,才剛剛獲得新生的。
而從那一雙雙溫和又充滿笑意的眼裡,太宰治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他可以確定,這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臉。
儘管神情與氣質已經改變得完全判若兩人,但太宰治可不會看錯這個曾經讓他吃了不少癟的俄羅斯人。
「你對他做了什麼?」太宰治驀地看向了喬書亞,低聲問道。
「別瞎想,莫誤會,我可沒有打算拿他來餵寵物啊。」喬書亞否認三連。
「可愛的寵物們會消化不良的。」他補充道。
「我只是滿足了他的願望,並且體貼地給他指出一條可行的道路而已。」
「這些光點碎片,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夢吧。」
太宰治不再去試圖觸碰那些猶如螢火蟲、或者落雪一樣的細散光點。
開什麼玩笑,不管是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做同樣的夢,還是『看到』這個傢伙的夢境,都足夠讓太宰治噁心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了。
更別那些夢境片段呈現出來的畫面了,那個笑得一臉清爽滿足、好像實現了人生價值的傢伙是誰啊!?
「喬喬你可真是溫柔啊,如果是我的話,可就不會這麼做了。」太宰治撇了撇嘴。
如果換成是他的話,絕對會把這個監獄關不住、危險性極強、到哪裡都能夠籠絡同樣危險的罪犯為自己所用的異能者殺掉,好一勞永逸。
唔,或者把陀思妥耶夫斯基關在監獄裡一輩子也挺有趣的,最好再時不時地往監獄裡送些會讓陀思妥耶夫斯基氣得跳腳的消息,讓他感受一下費盡心思謀劃、絞盡腦汁渴望的一切漸行漸遠,不能挽回、並且無能為力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