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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氣惱,卻也毫無辦法。
她想給這些護衛們挖個墳,僅僅是一把火燒掉他們的屍體這聽上去太悲慘了。
忠心耿耿的保護著耶穌後裔的勇士們,死後只能被燒成灰燼,而那可是麻風病人才能得到的待遇。
就算是黑死病的患者也能有一個墓地呢。
她走到外面森林的空地中,跪下身子,將手放在土地上,心中默念著自己的請求。
土地回應了她的請求,它們挪動著,空出一個個整齊的長方形的坑,她的手指拂過藤蔓,藤蔓便如活物一般匍匐跟隨在她身邊,它們欣喜的情緒從葉片上傳遞到她的指尖,再由指尖帶給大腦,她撫摸著葉片,下令讓它們將屍體捆綁搬運到那一個個的坑裡。
當最後一句屍體放到了坑中後,她看了自己母親的面容最後一眼,右手一揮,掀開的泥土已經重新蓋到了每一個人的身上。
為了確保多出來的泥土不會被人懷疑,她將這些泥整整齊齊的壓實在了土地上。
念了一段她自己都不了解意思的悼詞後,她以「阿門」作為了最後的結束詞。
現在她需要找點吃的,看看自己的野外生活技能是否有養成的可能。
她穿過這片森林,在日落前跨越農人的谷底,她強迫自己不去隨手採摘那些穀子,要知道沒有脫殼的它們味道可真不怎麼樣。
她繼續向著前行走,走在深夜的森林中,夜空上閃閃發亮的星星是她前行的指路燈,而她卻毫無方向,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何處,在相同的景象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她只是不停的繼續往前走,太陽落下又升起,升起又落下,當她來到了森林中的一片看似開闊的地方前,她一腳邁出,便如踩在了泥潭當中,脫身不得。
沼澤嗎?
她又累又累,拼命想要將腳給拔出來的結果,卻只是讓自己越陷越深。
她發現了這一點後,就乾脆不在掙扎,抬頭看著星空,思索著自己這唯一一身不那麼糟糕的袍子算是徹底的毀了,然後她思索著苦苦追殺著自己這個「耶穌後裔」的教會大概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是死在了沼澤地里——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看著朗朗月色笑出聲來。
「你的腦子裡看樣子是什麼都沒裝吧!」
一個少年的聲音惡狠狠地從她背後傳來,而她甚至還有力氣在胸口被淹沒前快活地說:「真是抱歉,我可能沒辦法轉過身來和你說話了。」
然後她被一個奇妙的力量環在腰間,她被這個力量從沼澤裡面「拔」了出來。
而救了自己的那少年則用一種噁心的眼神看著她,如見到世界上最糟心的東西。
她左右搖了搖頭,頭髮上沾了污泥又不是她的錯,再說了,天曉得這沼澤裡面有什麼死在裡面,她身上散發著一股比腐屍還臭的氣味。
哦,好極了,最起碼就連禿鷲都不想吃我了。
她還能這樣自我寬慰。
「你是傻了還是天生就這幅蠢樣?」
那少年用厭惡的眼神靠近她,可她卻能給這位救命恩人一個再高些不過的笑臉。
她這輩子只學會怎麼笑得讓人放下戒備,輕而易舉地接受自己了。
顯然這效果在她蓬頭垢面骯髒不堪的時候絕對無效,最起碼效果不那麼好。
因為那少年見不到她的樣子,卻將她從沼澤里救了出來,又極其輕的,以絕不傷人的力道將她放在了足夠遠離沼澤的安全距離。
他手上握著根奇怪的棍子。
『也許是他用來探路用的。』
她散漫著思維,思考著這些顯然沒什麼用的事情。
長久的戒備、敬畏,讓她在這輩子懂得如何微笑之前就體會到了孤獨的滋味,她已經學會了自己和自己在心裡說話。
這讓她看上去更傻了。
當那少年揮舞手上的棍子,口中念了一個詞語後,她轉了轉頭,月光的照耀下,她的白色長髮柔順的垂在腰際,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什麼怪異的顏色。
這是她剛出生時被稱為「惡魔」的理由,也是被稱為與眾不同的「天賜之寶」的緣由。
她有著極罕見的白化症,她的頭髮與肌膚比雪還白,眼睛卻紅的如血。
她見到手上拿著「奇妙的小棍」的少年用著傲慢的神情注視著她,而她卻不會錯過他用這傲慢神情所掩蓋的片刻錯愕。
她回了他一個感謝的笑容。
「你真是個好人。」
她讚美他,而他卻一副無法忍耐的作嘔模樣,留下一句「別再靠近這裡!」,就以一種勉強做出來的沉著冷靜的姿態在那片差點吞沒了她的沼澤上大步跨越,然後消失在了沼澤盡頭。
『我一定要好好感謝他。』
她快活的想。
乾淨了後,她又能開心起來了。
她思維散漫的在森林附近又走了一會兒,找了點果子填填肚子,又摸了摸樹幹,讓它們發達的、盤根錯節的根須告訴自己怎麼才能找到水源。
她將手放到潺潺而過的河水上面,任憑一條魚躍入她的手上,隨後再收集了落葉,一揮手,點燃了火,將魚烤熟了後,大快朵頤起來。
她裝作沒發覺這沒有撒上鹽巴的魚難吃的要命,假裝自己在吃上輩子才吃過的好東西。她這輩子都是這麼幹,才在清水和黑麵包中渡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