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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沈青青在集市上的攤子前等著客人光顧的時候,也會順手將那一些從沙灘上順手撿起來的白色小貝殼,用膠水粘起來後,做成各種拿來賣錢的工藝品。
潛到比別人都要深的海域裡,冒著窒息而死的危險獲得的高收益,都可以讓沈青青忘掉自己身處的環境到底現實而又真實到什麼地步。
會把自己最後一個兒子留下的唯一的血脈,給狠心丟到海里去的祖父,是深諳西西里本土居民源遠流長的生存方法的老人。
沈青青每次抓著裝著貝殼和珊瑚的袋子浮出水面時,都為自己當初自暴自棄的不想接觸這個世界的想法而感到羞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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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祖母去世三個月後的一天,她也同樣潛到了水裡去。
在給找到珊瑚和貝殼的同時,沈青青也希望能把家裡的那一盒子不賣出去留著自己玩兒的大顆珍珠給湊齊一百個。
可今天的海有點異樣。
明明風平浪靜,可是一路下潛卻既沒有魚,也沒有看見總是出沒在視線範圍和身體周圍的海星,海蜇與小螃蟹,海葵與軟珊瑚都蜷縮起來沒精打采的歪在一邊。
沈青青看著就在不遠處的一個緊閉著的巨大貝殼,就算心中八成確定裡面就有珍珠,她也絕不想游一小段伸手撈過來。
經歷過地震有多殘酷的沈青青,對於這種意味著反常與不詳的自然反應,立刻決定回家去。
就算兩手空空也比不小心丟了命要好。
就在她朝上游去的時候,左手被一個奇怪的東西擦過。
沈青青轉過頭,看到一個金髮的男人閉著雙眼就在自己身旁。
她嚇得差點沒叫出聲來!
可是反應過來後,就想如同忽視了關於自己所在的地方,現在的時間這些事情一樣忽視掉這個死人。
海里什麼時候沒有死人呢?
以前,沈青青有因為看到在沙灘上遠處的一個橡膠手套好奇的走過去,卻在最後發現這是一隻被海水浸泡的泛白後膨脹腐爛的斷手時,就知道永遠不要理睬你覺得好奇的東西。
可偏偏這個被沈青青當成死人的屍體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這具飄在海里的「屍體」,有著一雙浸在反射天空顏色的大海里——比寶石還美的藍眼睛。
沈青青對上了這雙眼睛後,徹底嚇了一跳。
在下一刻反應過來後,才發現剛才睜開眼睛這件事情,只是自己的錯覺。
這具穿著西服的男性屍體,根本從來沒有睜開眼睛過。
不過她鬼迷心竅的伸出自己的手指壓在了對方的頸動脈上後,同海水一樣冰涼的肌膚下的跳動,立刻讓沈青青丟掉手上的袋子,剝去他上身那件礙事拖累的西服,抓著這個男人的手往海上游去。
拖到岸邊做了一整套急救措施後,沈青青正拿著這個好不容易有微弱呼吸的男人不知道怎麼辦,一抬起頭,就看到了朝著自己走來的祖父。
老安格里斯就是自己孫女的救星。
他黑著一張臉把這個男人給帶回了家裡。
沒有去醫院的原因,那是因為天知道去了醫院會不會帶來滅門之禍。
即便這個靠海的漁村屬於加百羅涅家族的地盤,可要是一弄不好那就……
老安格里斯在路上無比期望著自己孫女救回來的男人,就這麼斷氣算了,可當他黑著臉把孫女趕出屋子再給對方脫下浸了海水就決不能穿的高級襯衫後,就被他肩膀和胸口的傷口給嚇了一跳。
老安格里斯才不想知道為什麼衣服沒事偏偏身體上的傷口卻那麼恐怖呢,該知道的必須知道、不該知道的說幾遍都不知道——這是他所信奉的西西里生存法則。
老安格里斯覺得自己唯一的小孫女可能惹上了一個大麻煩,可他在上好藥、包紮好傷口後,就決定把這傢伙丟在這其實位置不算差的客房床上自生自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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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青在救回來那個昏迷不醒的男人,並且為了他的傷情不得不賣掉一顆自己積攢下來的珍珠換錢去買藥時,就開始後悔了。
自己真是手賤啊手賤啊!
沈青青抱著自己的那一盒日益減少的珍珠,心痛的都快流血了。
可如果再來一次,估計她也不能就這麼心安理得的見死不救。
等到老安格里斯照例去看客房裡的那個小子醒過來沒,沈青青則一邊把菜從廚房裡端到桌上,一邊想著家裡的帳本,在聽到那個被自己救回來的「大支出」終於醒過來後,沈青青趕緊把自己手上的菜往桌上一擺,一邊將雙手在胸前的圍裙上隨便的擦了擦後,一邊跑了過去。
老安格里斯背對著站在客房門口,似乎想要堵住自己的孫女,可是沈青青卻看到了坐在床上「笑得一臉傻氣」的那個男人確實是有著一雙漂亮的藍眼睛,他揉著金髮,笑得越發傻氣的從床上站了起來——
沈青青的目光落在他的左手上,那詭異而又莫名其妙的紋身,實在是像極了一個街頭小混混。
這個街頭小混混在義大利這邊,有著更加高級和專業的組織,一般稱之為——黑手黨。
老安格里斯在用「未婚的小姑娘怎麼好看人家男人的身體」這種在義大利絕對站不住的蹩腳理由把從來不和自己爭的小孫女趕去多做幾個菜後,鬆了一口氣後這才轉過身對著就在自己面前、平視著自己的男人說道:「醫藥費和住宿費一共六十六萬里拉,麻煩加百羅涅家族儘快付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