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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只笑,“寶姐姐可不正是二哥哥的救星麼?二哥哥也不必裝,我還不知道,自打老爺去了任上,你可是三不五時的就來我們這兒轉悠閒逛。到時別再求著我寫字給你充數才是?”
幾人說話玩笑,十分快活,探春又拿出他們偶然做的詩文給寶釵看。薛寶釵一面賞鑒,一面讚嘆,忍不住自己也唱和了幾首,寶玉見薛寶釵完全不似以往滿嘴的經濟學問,又兼寶釵在家調養得當,此時容姿照人,比在賈府時更勝一籌,直看得賈寶玉目不轉睛。諸人說說笑笑,直到晚間,薛寶釵才隨薛姨媽去跟老太太告辭離去。
賈寶玉恨不能叫薛寶釵住下來,與老太太講了。賈母笑留,薛寶釵眉目一動,卻是推辭了。
林謹玉結盟王子騰
薛寶釵隨母親回家,薛姨媽將王夫人給的金玉頭面拿出來給女兒過目。
薛寶釵略掃了一眼,便吩咐鶯兒收起來了,薛姨媽想了想,仍將王夫人的口風露給女兒聽。薛寶釵默然一笑,竟微微有些心酸,“媽媽還沒聽夠姨媽的好話不成?姨媽的話向來是好的,心也不差。可是媽也想想,以前大姐姐是貴妃時,姨媽尚做不了老太太的主兒,何況如今呢。媽還不明白,不管有沒有甄家,老太太都看不中咱家的。”
“我的兒,這是什麼話。我看過這麼些女孩兒,究竟誰還比我的兒更出挑兒呢。”
“媽,女兒在媽的眼裡自然是千好萬好,”薛寶玉淡淡地,“就女兒自己以前也未嘗不是個心高的。國公府當然是好,可咱家如今皇商被革,光景兒也不比以前。不是女兒妄自菲薄,以往咱家全盛時,老太太尚不允呢,何況如今?媽也不必為姨媽籌謀了,前兒媽還念叨那些銀子呢,如今姨媽三五句好話便將媽哄了去。空口白牙哪裡做得准呢?”薛寶釵想想寶玉的情形仍如以往那般無一絲長進,嘆道,“女兒如今說這話已是過了,索性點破了去。如今結親也講究門當戶對,媽媽只想這四個字,咱們哪兒能配得上人家呢?母親想想甄家先前是何等的富貴,老太太方給寶玉定下了親事,就是如今真的跟甄家黃了,老太太最疼的就是寶玉,也會再給寶玉相看一門子貴親,而不是咱們這樣的商賈人家兒。”話到最後,聲音漸低,薛寶釵見母親傷感無言,反過來勸道,“媽,咱們今日去榮國府走動,只是不想跟姨媽家遠了。其他的心思,媽且放下吧,女兒如今已是認命了。”
薛姨媽暗自嘆了一回女兒命苦。
一夜北風,林謹玉早上起床時聽見小丫頭們說外頭下了好大的雪,穿好衣裳出門一看,果真是玉瓊滿地,一派銀妝素裹,此時雪猶未停,大如鵝毛,洋洋灑灑的飄下來,幾個粗使的婆子戴著抖簽正在院中掃路上的積雪。
香榧捧著一領大毛披風出來,給林謹玉披在肩上,笑道,“大爺當心風大吹著。”
“這樣好的雪,中午吃火鍋才好呢。”林謹玉穿的暖和,風吹在臉上也不覺冷,極有興致的張羅著,“叫廚房切出幾盤子鹿肉、羊肉、牛肉、狍子肉、還有各種新鮮的菜蔬備上一些,燙一壺好酒,我跟你大奶奶邊吃酒邊賞雪。”
“勞大爺為我們想著了,”許玉琳在裡間兒聽得清楚,揚聲笑道,“可惜大爺今兒得去當差,怕沒空吃酒賞雪了。”
林謹玉泄氣,一時吃過早飯,就上班去了。因風雪大,林忠安排的馬車,林謹玉不落忍道,“大管家,你如今年紀大了,就在府里歇歇吧,我當差能有什麼事,有平安他們幾個呢。”
林忠扶林謹玉上車,笑道,“老奴身子骨兒還硬郎,再伺候大爺兩年,他們幾個到底小呢。”
林謹玉有時看著老人家車前馬後的心裡還有幾分過意不過,不過現在就這個世道,想想紅樓夢裡的焦大,跟著主子出兵放馬救了主子的命,到了賈珍這代人還是人見人厭狗見狗嫌的,哪裡還記得焦大的救命之恩。
馬車轆轤著軋在磚道上的厚厚的積雪裡,留下連綿的印痕,透過車窗,路上行人稀少。他這車子修得寬闊舒坦,只是因這年頭兒科技有限,都是木頭輪子,車裡難免晃動,所以別覺得坐車是件多舒坦的活兒。林謹玉著人在車裡狠狠墊了幾層褥子,柔軟暖和,他就窩在裡頭閉著眼養神。前頭一陣紛亂的馬蹄聲,車子猛然停了,聽到外頭林忠吩咐車夫讓路,還有一人的笑音,“不敢不敢,請林大人先行。”
林謹玉坐正了推開車門,攏了攏裘衣,半探出身子,見這人一身正四品武官服飾,方方正正的國字臉上帶著笑,正是錦衣府仇都尉,後頭跟著一陣衣帽周全攜刀帶劍的錦衣衛,林謹玉笑著抱拳拱手,“原來是仇大人,真是巧了,怎的?這麼一大清早就這麼忙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