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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子文懶懶的喝著香片,漫不經心,“實在覺得不好去廟裡捐些銀子,買個心安。”在許子文的為人標準里,只要林謹玉沒被人算計就不干他的事。至於林謹玉弄出的這些安不安的心理障礙,許子覺得,這純屬業務不夠熟練導致的後遺症。他頭一遭殺人也好幾天睡不著覺來呢,多殺幾次就無恙了。
許子文一句話真給林謹玉提了醒,林謹玉第二天就帶人去了西山寺,早上天就有些陰,林忠勸了半天,林謹玉還是決定去廟裡拜拜菩薩,就跟許子文說得一樣,求個心安。
天色暗沉,路上行人也少,深秋之際,樹木蕭蕭花草凋零,林謹玉也沒心思瞧外頭的景致,到山下找了家酒樓用了午飯,將馬車一併寄放了,一行人攀爬上山。
山不高,西山寺也不是名寺。約摸一個來時辰,便到了寺門口。大約是天氣不好,兩扇紅漆釘子門緊閉。林福上前叩了叩,裡頭才開了門,一個十五六歲的小沙彌出來,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
林福道,“小和尚,今日我們陪我家大爺到貴寺禮佛,怎麼你們倒關著大門,可是在做什麼法事?”
小沙彌眉清目秀,眼神自若,溫聲道,“我寺素來濟濟無名,這幾日貴人接連造訪,施主們裡面請。”
小沙彌側身讓開道路,林謹玉率先而入,前院居中是主殿,名子卻有趣,叫洗心殿。林謹玉不由一樂,廟裡主殿多叫天王殿大悲殿什麼的,不免笑問,“不知殿內供奉的是什麼菩薩?”
小少彌搖頭道,“沒有菩薩佛爺,乃天地二字。”
院中左右兩株重瓣紅梅,枝幹橫斜疏瘦清韻孤絕,火紅花苞點綴其中,寒風中,更添了一分傲色。林謹玉腳下一遲,賞鑒了一番,嘴中笑問,“只供奉天地,莫非此處乃萬壽山五莊觀?不知後院可有人參果呢。”
小沙彌笑道,“當年太祖命建此寺,曾言,只求一洗塵心,俯仰無愧於天地罷了。故殿中未供奉菩薩。”
林謹玉一笑,空中細似柳絮飄落,竟然飄起雪來,小沙彌笑道,“施主裡面請。”
殿內中間掛著五彩裝成的“天地”二大字,設一張朱紅雕漆的香幾,香幾當中設一隻古金色雕花香爐,爐邊有方便整香。林謹玉上前,左手拈香,三拜後,請香入爐,回頭問,“不知貴寺主持可在?”
小沙彌道,“師尊在禪房打座,請施主隨貧僧前往。”
林謹玉只帶了林富崔行二人,其他吉祥平安等在寺里流連賞玩,這廟雖小,因是出家人所在,收拾得乾淨整齊樹木花草繁多,可惜這等草木枯萎時節,一片蕭瑟,無景可賞。
禪房裡雖簡陋,桌椅茶凳也一應俱全,林謹玉一進門便見到一位正在煮茶的和尚。眉須皆白,一身灰色夾棉僧袍,正低頭往茶盞中倒茶,房中似染了茶香,添了幾分雅致。
小沙彌關上門便出去了,老僧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施主請坐。”很常見的一個姿勢由老僧做出來,便有說不出的好看,好似帶著一股子仙風禪意,林謹玉見還有個空的蒲團,便過去坐了。老僧多斟了一盞茶,放到林謹玉面前。
林謹玉道謝,老僧笑道,“貧寺迎貴客,一盞清茶,施主可一試。”
林謹玉端起來低頭一瞧,笑了笑又放下,“這是蓮芯茶,我素來怕苦,喝不慣此茶。”
“此乃寺後荷塘所結蓮子,貧僧取了蓮芯,泡來當茶,苦中帶香,不遜名品。”說著呷了一口,才道,“不知施主此來,所為何事?”
“不瞞大師。”林謹玉道,“一人因我的一句話失了性命,我近日神思不屬,想著佛門清淨之地,可有能使我心安之法呢?”
老僧眼神清明,笑了笑,“貧僧觀施主神色泰然目光堅定,不似難安之意?”
林謹玉低了下頭,復又抬起,輕聲道,“佛說眾生平等。我無此慧心佛性,可也自問不是視性命如草芥之徒。到底是我輕率,點破了一樁醜事,使人失了性命。”
老僧道,“即是醜事,施主說與不說,都是醜事。瞞得一日兩日,怎可瞞得過天地人心?此事,非因施主起,非因施主終,施主卻心有不忍,施主有此善心,真乃天地之幸。”
林謹玉笑,“原來和尚都這樣勸人的。大師,這世間每日故去者難以數計,又與我有何干,此人即與我有些許干係,我想能否請貴寺為她念上一二經文,以做超度。”
老僧笑,“施主請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