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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榧呈了酸梅湯上來,林謹玉一口氣喝了個底兒朝天,許玉琳笑道,“今天端郡王府上送了帖子來,這個月十二是端郡王壽辰,請大爺過去吃酒。”
林謹玉點了點頭,將空碗遞還給香榧,“不過癮,香榧,再去給我端一碗來。”
“皇后娘娘叫人傳諭命我明兒個進宮說話兒呢。”許玉琳斜倚著榻,笑睨了林謹玉一眼,“明兒個是休沐吧?怕有人上門呢?”
林謹玉撫著額頭呻吟,“我躲先生家去。”
“能躲一時,還能躲一世麼?”許玉琳笑,“現在想來,我雖不大喜歡瑞王,有他在的時倒是塊擋劍牌,咱們還有個清靜日子過。不過你也不必太擔心,後台硬的自然會明著來。其他來個偶遇或者派個代表什麼的也常見,現在絕不會要你做什麼,不過先結個善緣兒。”
林謹玉微微皺眉,“七皇子過壽備份禮替我告罪吧,就說我身上不好。”
“都聽大爺的。”許玉琳歪頭望著林謹玉,“那玉已經派管家給二表哥送去了,外祖母等都感激不盡。只是聽說外祖母的身子不大安了,想見大爺呢。”
“有什麼好見的呢?”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許玉琳勸道,“外祖母也是八十幾歲的人了,既然說了這話,就當是看著母親的面子,大爺趁著明兒個休沐,就去瞧瞧吧。”
“備些補品藥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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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謹玉是頭一遭到抄家後的賈家的住處來,雖然是北靜王主審,案中多有偏頗,可北靜王再偏也不會昏頭去給賈家洗白打皇上的耳光,賈家的敗落在抄家的那一刻已經註定。
賈家諸人都住在一座二進小院兒,此時一應丫環僕婦都無,邢夫人等俱都是荊釵布裙,光彩不再。賈赦賈珍都被發配了,當初偌大的賈家,能主事的就剩下賈政賈璉,賈政唯唯中帶了一絲羞愧,還是賈璉言語活泛才使得氣氛不大僵持。
林謹玉很久沒見過賈母了,最近的見面是在林黛玉的訂親宴上,此時賈母仍是雪白的頭髮,臉色泛黃,唇角下垂,帶著一股老人的氣息,半昏睡的蓋著一床枯草青的被子躺在床上,王夫人李紈在一旁輕喚了幾聲,賈母才慢慢的睜開眼睛,定神看了一會兒,緩緩的點了點頭,掙扎著要坐起來,王夫人邢夫人忙扶住了,在賈母背後疊放了兩個枕頭,賈母看了賈政等一眼,淡淡地道,“你們先出去吧。”
待眾人退去,賈母指了指身邊的椅子,林謹玉過去坐了,只是靜靜的望著賈母,未曾開口。賈母噓嘆,“你不像你的父親啊。”
林謹玉勾唇笑了笑,“我怎敢與父親相提並論?”
“不。”賈母搖了搖頭,“你比你父親厲害,手段也好,會做官……我叫你來,一是想再看看你,知道你怨恨我,臨死前還是想見見你,到了地下,也好跟你母親說說你的近況,叫她放心……還有,你舅舅們脫險,多虧了你幫忙……也是要謝你。”
“外祖母客氣了,該做的我自然會做,親戚情份,就是看在母親的面子我也不會袖手旁觀。”
賈母長長的嘆了口氣,“賈家在我手裡敗了……是我愧對祖宗,也愧對你外祖父的一番苦心。自古獨木難成林,你在朝中總要有人支應……二太太對不住你,是她短淺無知,可自你來了京都,你兩位表哥對你都未曾半點失禮……璉兒自幼不愛念書,不過外事上圓融,還有寶玉,念書有靈性,雖比不得你,日後科舉上也會有成就的……你們是親姑舅表親,不比外人強麼?謹玉,外祖母沒有別的事相求,只求你們兄弟互有照應幫度……”
林謹玉溫聲道,“兩位表哥自是不凡的。我才做了幾天官,又知道什麼呢?璉表哥有王大人這樣的岳父,寶玉表哥更不必說,乃王大人的親外甥,王大人儒雅睿智,稍加點撥,兩位表哥自然前途無量。”
賈母眼神一冷,盯住林謹玉,聲音發顫,“你不願意麼?”
林謹玉臉上帶了幾分閒適,賈母很快鎮定,“我知道,你岳父家極有權勢……可自古外戚干政就是大忌,為官者狡兔三窟,給自己多留條路不好麼?”
“這就不勞外祖母操心了!”林謹玉不客氣的打斷賈母的話,“當初我剛到京都時,也沒見外祖母沒這樣關心過我的將來,如今外祖母纏綿病榻,更不必在我身上費心了!我一個四品小官兒,幹些零零碎碎的活兒,領著俸祿養活妻子,犯不著去做什麼犯大忌的事,也無需狡兔三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