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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哽咽道,“媳婦無才無德,一切但憑老太太做主。”
賈母揮退鴛鴦諸人,無奈道,“那你也當給我老婆子交個底,咱家到底用了薛家多少銀錢?你成日念經,不知道你那好妹妹外甥女要拿著借條子威脅咱家呢?說吧,我就是砸家賣鐵也得還上人家的銀錢。”
王夫人復跪下,嗑頭泣道,“老太太,都是媳婦不孝啊。”痛哭流涕的將事一一說了,簽了多少銀子欠條都交待畢,賈母心裡一動,倒也對得上數目。
賈母道,“你且細細的養身子吧,你這點心眼子,哪裡夠人家一根手指呢。”
王夫人花白頭髮顫啊顫的,看著竟像年愈六旬之人,亦是可憐,嗑頭道,“媳婦做的孽,竟然還叫老太太操心,媳婦真是罪該萬死,媳婦馬上回房典賣嫁妝,能補上多少是多少。”
賈母嘆了口氣,她不喜歡王夫人,這女人眼大心空實在有限,可有何法子呢,娘娘寶玉都從她肚子裡出來,休不能休棄不能棄的,只得點醒於她,省吃幾遭算計罷了,擺手叫王夫人退下了。
96、夏金桂笑答薛姨媽
是夜。
折騰了這一整天,薛姨媽也是累狠了,薛寶釵體貼母親,遂在梨香院相陪伴。
薛寶釵服侍著母親洗漱了,輕聲道,“媽,今兒個晚上女兒瞧著婆子下人的收拾東西時,偶然聽到幾個婆子嘀咕說他們月錢如今只有八百錢了,說是府里用度緊張裁了去。媽也知道,起初她們的月例比別處要高個兩百錢。如今一下子少了這些,難免不高興。要不,咱們貼給他們四百錢算了,省得婆子們抱怨。”
薛姨媽上了床,叫女兒也上來安歇,才道,“若是此處少,必定是別處都少了呢。無緣無故的補上去,倒叫鳳丫頭難做。你想人家剛裁減月錢,咱們馬上補貼了,怕有人說咱們多事呢。平日間多打賞些也就有了。如今你哥哥娶親這筆銀子還不知道從哪兒來呢。”薛姨媽一皺眉,極是不滿,“這夏家也是皇商出身,就這一個姑娘,不料如此小家子氣,這麼幾抬嫁妝不知道是嫁小姐還是嫁丫環呢。”
薛寶釵扶母親躺下,吹熄了燈燭,低聲道,“媽,可別這麼說。咱們圖得是嫂子的人品性情,只要哥哥嫂子和睦,咱們家的興盛指日可待了,這些都是小利,叫女兒說還得要哥哥多去夏家走幾趟呢,如今夏家商行誰在打理,總得明白些,別讓嫂子吃了虧才是。”
聽了女兒的話,薛姨媽才漸漸開解了些,母女兩個又嘮叨了幾句方睡了。
……
夏金桂新嫁到薛家,頭一天早上同薛蟠一齊給祖宗嗑頭、婆婆敬茶,見過小姑子薛寶釵薛寶琴,一家人用了早飯後由薛姨媽薛寶釵薛寶琴帶著去賈母那裡請安。
昨日東安王府的喜宴,王熙鳳要去林家幫忙,王夫人被指派到梨香院,倒讓邢夫人得了巧宗,女眷中唯她去了東安王府,臉上倍覺有光,薛家到時邢夫人正眉飛色舞的在說東安王府的體面喜慶呢。
賈母見了夏金桂誇了通好模樣兒,給了豐厚的見面禮,笑道,“你婆婆最是個慈悲的,寶姑娘最寬厚賢淑不過,這府里你只當自個兒家,有什麼事只管跟你鳳嫂子說,縱有一二委屈,不要外道才是。”
夏金桂又與眾人廝見,她出自商家,從未見過這等簪纓書香大族,梨香院已經是精美典雅,不承想一路走來,所見亭台樓閣無不崢嶸軒峻氣象萬千。再見過慈藹中略帶威儀的老太太,滿屋子嬌花軟玉一般的美貌姑娘,把平日那自視甚高的心思收了幾分。
十月好日子不少,甄家林家嫁女,薛家娶媳,都聚堆兒似的辦喜事兒。似賈母邢夫人這些豪門貴婦閒了無事,也樂意說些八卦。這一說,便得比較一二,甄家也是金陵大族累宦之家,祖上接駕就有四次,非一般人家可比,嫁女兒也體面,整整一百二十台妝奩。林家自不必提,比甄家只多不少的,王府門第高貴,縱林家多出些,人們也覺得正常。薛家卻不好講了,眾人默契的沒開口提及。
夏金桂很有些悶悶不樂,這個時代女人凡事都講究娘家二字,娘家產業娘家兄弟娘家門第,因為社會對女人要求太嚴,哪怕你模樣品性無一不好,隨便找個理由便會被休棄。不過,若娘家顯赫自然兩說。夏金桂也算有些心機城府,自個兒娘家沒親兄弟,只有母女二人難免惹人覬覦,如今她嫁到薛家,為的就是薛家勢大,位居四大家族之列,累世豪富,想著自己嫁過來也能使老子娘有個依靠。可她細處看來,婆婆小姑周身穿戴只比常人略好些,早點膳食也是尋常,丫環婆子們的衣衫都是半新不舊,這薛家怕沒有她想像中的富貴。榮國府倒是顯赫非常,交往者無不非富即貴,只是人情冷暖,老太太雖然客氣,她卻覺不出親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