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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猛然自龍椅起身,繞過御案,步階而下。林謹玉賈雨村因要回話,跪得比較靠前,此時能看到皇帝腳上描金繡龍的明黃色朝靴以及一角衣袍,皇帝冷聲道,“朕還不知道你們麼!一個個的就想著欺瞞矇騙朕!朕的江南鹽課,短短兩年虧空出上百萬紋銀,你們一個刑部尚書一個工部尚書,堂堂一品大員,就給朕查了些陳穀子爛芝麻回來!真真好笑,欠款所指竟是已故林如海,朕明白你們想什麼,破鍋抹爛泥,林如海已經故去,再怎麼也不能從墳里蹦出來一辨清白,你們是真有本事啊,拿著人家孤兒姐弟抵債!里通外合的矇騙於朕,可有將朕放在眼裡!都給朕站起來回話!李誠吳憂,你們去江南是遊山玩水還是為朕辦差!”

    吳憂再次跪答,“是臣等愚昧,竟未料到此處。此案既有疑點,還須從頭審理,請陛下再給臣一次機會,臣定殫精竭慮,為陛下分憂。”

    李誠附議,皇帝冷笑,“爾等自認愚昧,朕哪還敢再用你們!”

    兩人聽了這話,如遭雷擊,忙道,“萬歲,臣自知有罪,辦差不利,求萬歲容臣以功相贖,有萬歲指點,臣醍醐灌頂,此案疑點甚多,臣定當重新審過,以證林大人清名,萬死也要追查出欠銀去向。否則,臣願提頭來見,以性命相報萬歲知遇之恩!”  

    皇帝冷冷的走回龍椅,坐下,默然,一言不發,陰沉若水。朝中誰敢捋龍鬚啊,都識相的不敢輕言。皇帝望著林謹玉低著頭跪的筆直的身子,溫聲道,“林謹玉起來吧。朕知道你父親是冤枉的,你小小年紀殊為不易,即知上進考取功名,又能愛護手足,林如海得此佳兒,也當九泉含笑。你放心,朕豈能容小人胡說污陷忠良,定還你父清白。”

    “萬歲聖明。”林謹玉嗑了個頭,站起來,轉身就要站回尾巴尖兒上去,皇帝道,“且在前頭站著吧,朕問你,這個賈雨村如此污衊你父親,你恨他不恨?”

    靠,這叫問得什麼話!林謹玉罵了一肚子娘,面兒上恭敬萬分的答道,“回萬歲,孔聖人都說,以德報怨,以何報德?臣學聖人之言,效聖人行事,以直報怨。”

    皇帝覺得有些意思,臉色稍緩,再問,“如何報法?”

    林謹玉皺眉,想了想才說,“既然賈大人言詞刻薄參奏家父,認為臣父貪墨,臣想著,不若請賈大人一道審理鹽課一案,介時臣父清明自知,賈大人也能識己之過,明己之非。俗話講,不經一事不長一智,賈大人知我父是何等清明,也可以正身養德。”林謹玉為啥這麼說呢?皇帝這個問法,他能怎麼答?可見皇帝還沒想徹底發落賈雨村的意思。賈雨村參奏由兩個尚書審理結果而來,皇上處理賈雨村,那兩個尚書咋辦呢?點他而問,已有保全之意。甄家是何等豪族世家,尋常人也不想插手這種案子,兩個尚書都活稀泥了,他將賈雨村拉進去,怕他也難活著出來。  

    林謹玉這話一出,稍明白些的大臣都想,這林家小子可真夠壞的,吳憂這種刺頭都不想去審,他將賈雨村給推進去,看來時飛這回怕飛不起來了。

    皇帝嘆道,“你小小人兒便有這番心胸,真正難得?徐相,你說呢?”

    皇上當然不是要他誇讚林謹玉,徐碩道,“回皇上,此事疑點重重,定要再審方能水落石出。李大人吳大人前番有誤,辜負聖恩,其罪陛下已知。只是臣想著,兩位大人畢竟是去了揚州實查,真正情形比旁人更清楚些。不如另點主審,命兩位大人協助,以期戴罪立功!”

    皇帝罵得累了,靠著龍椅淡淡地問,“那徐相認為誰做主審合適?”

    徐碩躬身道,“臣不知。”

    皇帝抬眼望向徐碩,冷笑,“嗬,連朕的首輔都不知了?你們誰知道,跟朕說說。”

    徐碩道,“臣說不知,是因為滿朝文武中,李尚書吳尚書並非庸碌之才,竟然審不清此案,可見此案內情複雜。鹽課向來是重中之重,裡頭關係無比複雜,牽扯之廣臣實難以想像。歷來,因鹽課下馬的總督巡撫也不在少數。此案,若要審得清楚,還須派一尊貴之人主持大局,不為別的,身份上壓得住。”

    皇帝溫聲道,“這才是老成謀國之道。少跟朕說些請罪知罪的廢話,一點用處沒有。如此,”凌厲的眸子在眾人身上掃過,皇帝沉吟道,“瑞王,朕看你之前的差事辦得很不錯。忠順王世子汶政,你在這一輩中也算出類拔萃,朕命你二人同為主審。刑部尚書李誠、工部尚書吳憂為副審,賈雨村革職京都府尹,你既然願意參人,就安心做巡街御史吧。御史台便派你監審,你們五人,務必將此案給朕順藤摸瓜,查證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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