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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父皇也為難,因著皇祖父念舊,老臣皇親們父皇也不好動……”徒汶斐也不大好說他皇爺爺的不是,轉而道,“你既然是舅舅教出來的,之前,嗯,跟父皇也熟,父皇這是拿你當心腹呢。如今這麼好的機會,又不用你出頭出面兒的,功勞父皇自記在心裡,於你日後出仕也是有益的。”
林謹玉思量了一回,覺得不算虧,瞟了徒汶斐一眼,嘆道,“我爹過逝,朝廷嘉獎,才賞了一千銀子理喪。我還說呢,這回皇上忒大方,一出手就是二百兩金子,如今算起來,可就是三千兩雪花銀了。還是你們父子連心,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
徒汶斐笑著去捏林謹玉的鼻子,“行了,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我話都說明白了,你也少裝傻。稍微吃兩口就得了,再一個時辰就是午膳,這會兒吃這麼多,一會兒你還吃不吃了?”
林謹玉放下筷子,命侍女收拾了,漱過口,便跟徒汶斐念叨起正事來。皇上肯用他,當然是好事。人出仕為的啥,高官厚祿身份地位而已,反正林謹玉沒啥躹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偉大情操。林如海當年真是走了一步好棋,讓他拜許子文為師,雖然他之前誤會了徒景辰的身份,不過說不準徒景辰更會因此信任他。林謹玉先問,“你是怎麼想的?”
徒汶斐心中早有腹稿,笑道,“有了賈雨村,倒是給我解了一樁麻煩。甄家這幾年還好些,當年太祖皇帝巡視江南,獨他家接駕四次,端得是煊赫非常。吳憂都活稀泥,可見其中定有重大隱情。我與汶政,同為主審,身份上縱然壓得住,不過也沒得親自審訊問口供的道理;吳憂李誠愛惜羽毛,定會相機而動;我看賈雨村此人無恥貪婪,倒可以借他一用做個先鋒,想來他們也是這麼想的。”
林謹玉握住一盞茶,點了點頭,道,“這麼短的時間,我也想不出別的,不過,皇上用賈雨村還有個好處。他姓賈,上皇最憐惜老臣,皇上以孝治天下,有些話,上皇說了,皇上便不能反著來。介時,你們只須把賈雨村拋出去,說此人出身榮國府,就看上皇怎麼選?保甄家,那你們就端了四大家族;若是保榮國府,除的便是甄家。所以,你們這次應該明審甄家,暗地裡要做兩手準備。”
徒汶斐知道他皇祖父惜老的毛病,長眉微蹙,擰出淡淡的愁緒來,使得林謹玉那顆有些好色的小心臟不爭氣的蹦了一下,忙用茶碗蓋住臉,喝茶。徒汶斐忍笑問,“若是上皇兩邊兒都要保呢?”
林謹玉眼睛一彎,也笑了,搖頭道,“不可能。你們皇家的事我雖然不清楚,不過,上皇首先還是一個皇帝,縱然人老心軟,念舊卻不糊塗。再者,為何皇上繼位幾年,上皇不過每十日臨朝,皇上仍要遇事請教上皇?皇上,又為何點忠順王世子與殿下同審?”
“你是說……”徒汶斐猛得握住林謹玉的手腕,林謹玉拍了拍徒汶斐的手,溫聲道,“殿下,我什麼都沒說。這裡頭的彎彎繞繞我並不是很清楚,可是,您身為皇上的嫡長子,任何時刻,您都應該為皇上分憂。”
徒汶斐心中一派激動,望著林謹玉溫淺的笑忽然平靜了,苦笑道,“我失儀了。我從沒想過,父皇會如此信任我。”
“殿下何必自薄。”林謹玉翻個大白眼,這也值得瞎高興,真不知道徒汶斐以前是過得怎樣的淒風苦雨沒爹沒娘破篷漏屋的黃蓮日子。不過,人也不能太貪心,你能從元後的肚子裡出來,高高在上做著郡王,要啥有啥,還想著家庭五美,怕會貪心遭雷劈,對著門口呶了呶嘴,道,“殿下快去辦案吧,我也要念書了。”
徒汶斐笑,“多謝你,謹玉。”
“我是依旨辦事,你要謝也該去謝皇上。”林謹玉見徒汶斐臉色微微黯然,笑道,“你聽到實話應該開心才是,這麼板著臉,可見是個不能納諫的。”
徒汶斐捏了捏林謹玉的包子臉,正色道,“你能為我考慮,哪怕是出自父皇的旨意,我仍然開心。”
林謹玉忽然覺得徒汶斐正兒巴經的說話時比往日嬉皮笑臉用美色勾引他順眼多了,將人趕走,去內宅見姐姐了。
春闈轉眼即到,林謹玉穿著五六層的單衣挎著賣雞蛋大嬸兒的竹籃揣著身份證件在貢院門口經過上下搜身層層查檢後拿著牌號到了自己的專用考間,並在這裡要度過漫長艱辛的九天。
不過林謹玉還真是見識到了,真的有舉子考到一半被抬出貢院。縱是林謹玉體格兒過人,熬了這九天,也臉梢兒憔悴,兩隻月亮眼上糊了兩酡眼屎,頭上也亂鬨鬨的如鳥窩兒一般。林謹玉的情況還算是良好的,有些身子骨兒不結實的直接出門連路都走不動,被抬回去的也不在少數。怪道人家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呢,真該加強鍛練,林謹玉想七想八的伸長腦袋找自家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