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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謹玉前腳剛走,後腳甄家就抄了。
巡街御史賈雨村參奏甄應嘉勾結巨賈收受重賄買賣功名……
甄家一抄,震動最大的莫過於甄家的幾家姻家。古人重姻親,甄家找到頭兒上,幾家不免私下打聽一番。賈家正經也沒幾門子有用的親戚,朝中能說上話的不過王家林家。跟林家又很有些齷齪,賈政平常也不大願意跟林謹玉打交道,便先去的王府。
王府與甄家也是世交了,若有施為的餘地,王子騰也不會袖手,只是這事兒絕不簡單,聖心不明啊。王子騰是個謹慎的人,緩聲道,“這事來得突然,陛下震怒啊。存周可去過林家了?”王子騰久在官場,嗅覺比一般人要靈敏幾分,這瑞王一行剛回京都,西寧王大葬老太妃大葬的節骨眼兒上,就要辦甄家,與瑞王等人是否相干呢?
賈政道,“大哥,實不相瞞,弟想著,謹玉這剛自平安州回來,幾個月不在朝中,消息肯定比不得大哥靈通。再者,他年紀還小,閱歷也有限呢。”
“存周真是抬舉我了。”王子騰笑呷了口茶,拈著腕子上的沉香木念珠,搖頭道,“有志不在年高。謹玉賢侄年紀雖小,卻是在內閣行走,便是我也得稱一聲林學士呢。入內閣不過大半年,陛下屢有器重。人常雲,長江後浪推前浪,說得就是謹玉賢侄呢。”王子騰怎會不明白賈政的顧慮,不由暗笑,現在還端著臉面,你不主動上門兒,難道林謹玉還會上趕著關照你不成。
“大哥看甄家可……”
“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邪,只要甄相是清白的,誰也不能抹黑了他。陛下向來聖明,一切悉憑聖意。”王子騰覺得風向不對,也不便多伸手甄家的事,再者,他又不是主審官,打聽太多難免遭了忌諱。
賈政在王府喝了一肚子的熱茶,也沒問出句明白話,關鍵是王子騰自個兒都不大明白,怎麼給賈政個明白呢?賈政歸家,賈母一問,也沒問出個一二三來,賈政思量了會兒,道,“不如叫璉兒去外甥那兒打聽打聽。”
王熙鳳在房裡養胎,賈璉腳一邁進房檻兒就張羅著叫找衣裳。王熙鳳問了原由,先不樂意了,臉一沉,撇了撇嘴道,“好事兒是想不到你的,正經岳家、我父親那裡不叫你去,偏差你到林家聽信兒,正經算不得我們大房的事兒。”
“閉嘴,”賈璉在平兒的侍奉下換衣裳,王熙鳳過去幫著整理,賈璉道,“甄家是老親,又是寶玉的岳家,不算外人。不過是打聽個信兒,又不是叫林表弟去違法犯逆。林表弟不是個小氣的,他回來了咱們還沒去過呢。”
王熙鳳嘆氣,抿了抿嘴,還是忍不住開口,“二爺,咱們也別自欺欺人了,林家一年年的節禮就能看出遠近來。就說中秋重陽的禮,當初姑媽在時,哪年折下來沒個三五千銀子呢。衣料藥材金石古物土儀特產,可著勁兒的孝敬老太太。今年的禮你也見了,大半是些莊子上的出息,再加上些衣料瓷器,面子上的事兒,可比得了以前的一個指頭尖兒。林家家大業大,瞧林妹妹的嫁妝就知道了。又只林表弟一個,無人跟他分產,表弟妹的陪嫁比公主也不差,林家日子比咱們足實的多,能說沒有嗎?”一粒粒的給賈璉系上扣子,王熙鳳道,“可見是真的疏遠了。”
賈璉桃花眼眯了眯,唇畔帶了一抹笑,“難道我連這個都不知道?林表弟是寒了心,可不論怎樣,都是親戚。老太太是他親外祖母,他母親是我嫡親的姑媽,遠是遠呢,越不走動,怕今後就要斷了。表弟是明理之人,真碰到事兒,表弟不見得袖手旁觀。上回薛大傻子落在表弟手裡,也是表弟手下留情呢。還沒說呢,林家的禮薄了,咱們的回禮可得厚實些呢。”
平兒先笑了,蹲□給賈璉整理衣帶,笑道,“二爺快別提了,如今二太太那裡也不用我伺候了。還是奶奶叫我留心打聽,才知道二太太就備了些時令果蔬加上莊子上孝敬的一對活羊,湊了一車當重陽禮送了過去。”
“糊塗。”賈璉面上一冷,往下一扯腰帶,幾步往炕上一躺,皺眉道,“不去了,我沒這麼大臉面。”
王熙鳳見賈璉惱了,扶著腰往炕沿上坐了,平兒忙拿了個軟枕給王熙鳳靠著,王熙鳳笑嘆道,“你這些天總在東府忙活著,哪兒有空兒回家呢。可家裡的日子,你們男人也知道,如今銀子一日較一日的難支應,連咱們的上月的月錢都是晚了半個月才發下來,現今兒家裡哪裡還有餘糧呢?莊子上的收成又是一年不比一年,這一過節,世交故舊親戚朋友,多少人家兒得打點呢,拆東牆補西牆,也是往年的舊營生了。因著娘娘的體面,今年的別家的禮都比往年厚三分,唯表弟這兒……咱家是得罪過他,難道老少爺們兒沒賠不是?當年,大老爺二老爺、我父親、史家兩位侯爺、東府珍大哥哥一併請了林表弟來,薛蟠當下端茶認錯。還得怎樣呢?林表弟仍是一年冷似一年,老太太也只有隨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