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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垂眼看著水色瓷盅里的茶水,不動聲色的問道,“姑媽來咱家做什麼?不年不節的。叫我說,姑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怕是想求著母親做媒呢。”
史氏笑,“是你薛大兄弟從平安州回來,帶了些南面兒的土儀來孝敬你父親呢。你姨媽跟著你薛大兄弟一道兒來的,我瞧著蟠兒長進不少,你姨媽話里話外的沒少提你薛大妹妹的婚事。可是平日間我出去吃酒走動也就相熟的這幾家兒,世家子弟,十七八大婚就是晚的了。一般男孩兒要比女孩兒大上個兩三歲才叫般配呢,你薛大妹妹年紀卻是稍嫌大了,你姨媽又是個心高的,這個媒,不好做呢。”
王熙鳳輕哼,幸災樂禍的勾唇道,“母親說得是,叫我說也是不要攬這個差事。不說姨媽,薛大妹妹的心比世人都強,原本說要進宮做娘娘,結果中途出了差子。她們又在我家住了這幾年,等閒一般二般的人家兒怕她們是看不中的。可是薛家這個門第,以往還是皇商,說出去多少有些體面,如今被薛表弟鬧得皇商也革了,薛家就是普通的商戶,這樣的門第,就是一般的官宦人戶怕也不願意與他們結親。還有,薛表弟的性情,俗話說狗改不了吃屎,現下說著話兒,母親瞧著長進。哼,母親只想想,薛表弟自金陵到京都惹了多少場官司,原本薛家門第雖淺,還算大富之家,可因為薛表弟胡鬧,這幾場官司賠進多少銀錢去,又丟了家主的位子,就是一般的人家兒想到薛大妹妹有這樣的兄弟也得猶豫一二呢。可是,依姑媽那性子,怕還想著要薛大妹妹飛上枝頭做鳳凰呢,普通的官宦人家兒怕是看不中的。”
史氏聽這話,倍覺貼心笑道,“誰說不是這樣,可你父親你還不知道,幾次灰心,到最後你姑媽一來就要心軟的。有什麼法子呢?”略一沉吟,史氏道,“還有件事兒,我一直想著問你呢。前兒你史家三表舅母過來跟我說話兒,他家的毓哥兒上個月底大婚,說給林家送了帖子,可林家一點兒動靜兒都沒有。林家大爺是剛從平安州回來的,萬歲爺金口玉言的給了假,總不能說沒空兒。就是不想去,可一應面兒上的賀禮都無。算起來,林家大爺的母親是你表舅的嫡親表妹,這林大爺也是史家的表外甥呢。林家大爺向來百事周到,怕是有意為之呢。不過這也奇了,你兩位表舅也從未平白無故得罪於他,沒來由的這麼一出兒,親戚們也得生份呢。若是有緣故,叫你父親幫著說和說和,也是親戚應盡之道。”
王熙鳳拈了顆漬烏梅含在嘴裡道,“母親快別提林表弟了,誰能猜得到他心裡的事兒呢。別說史家,就是我們府上,以往姑媽在時,過年節慶時給我們府上的禮是何等豐厚,如今的光景,唉,”嘆息一聲,王熙鳳雙手一攤道,“九牛一毛罷。”
史氏壓低了嗓音道,“我這話可不敢在你父親跟前兒說,還不都是你兩個姑媽鬧得,要不多好的一門親戚呢。”
“嗨,林表弟也是個氣性大的,多少年前的事兒了,還這麼不依不撓的。”王熙鳳眼往上一挑,單手撐著臉笑道,“人都說宰相肚裡能盛船,林表弟這心胸也是有限。不過我就奇了,要是跟我們府上生分,我家二老爺的官兒不還是林表弟薦言才得的。哼,不知道,我是想不明白林表弟的,他心裡可是九曲迴腸十八個彎兒,誰能猜得透?虧得當初我沒得罪他們姐弟,不然現在不知道怎麼著呢?林表弟錦心繡腸,史家表舅這兒肯定也是有緣故,要不他這樣挑通眼眉的人,斷不能平白落人口舌?”
事關自己的娘家,史氏總是比較上心,道,“就是糊塗才問你呢?這樣說你也不知道?”
“母親,我自有身孕,就沒出過門兒,如今林表弟成了親,我去了也是跟林弟妹說話兒。唉,林表弟人有本事,又娶了個好媳婦,林弟妹向來講究規矩,上回璉兒因我家娘娘的事兒求到林弟妹頭兒上,林弟妹一推二六五,半點口風都不露。”王熙鳳搖頭道,“我瞧著人家是跟咱們幾家子疏遠了,算了,母親,您別管了。就是父親也別叫去招攬這事兒,林表弟的性子,急了連我們老太太的臉面都不給。父親與他同在內閣,若是拿大去做這個中人,別討了人家的嫌,以後當差時豈不尷尬。”
史氏斟酌道,“我瞧著林大爺對咱家還好,你父親過壽,你妹妹大訂時因著林大爺不在京都,林大奶奶也都備了禮著人送來了。
王熙鳳笑道,“這都是父親為人謹慎的緣故,母親可別使父親的工夫都白費了。現下史家兩位侯爺聽說也沒什麼實差,不然何必將林家放在眼裡呢。怕是聽說我們二老爺的事才來這兒跟母親打機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