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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冷笑,“我?我何德何能,哪裡做得了你三等將軍、賈氏宗主的主呢?”話間已氣得混身發抖,指著賈珍道,“我活了幾十年,千奇百怪的事都見過,獨這種老父孝中嫖娼做媒沒經過見過!你真是讓我老婆子開了眼哪!”
尤氏哀哀低泣,賈母指著尤氏喝道,“這時候有臉流淚了,還不是你尤家的丫頭比別人更有臉!你也是大家閨秀出來的,到底是怎麼迷了心失了魂,就這麼國孝家孝期間迫不及待的硬把自己的妹妹塞過來做小,這是依哪家的禮……”
“老祖宗,我早就不依,可有我管得住哪個呢。”尤氏忍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
賈母寒聲問,“他們不聽,你不會過來跟我說!你是腿折了還是啞巴了!還有,我怎麼聽說,你那妹妹還是早有婚姻的?”賈母向來不會無地放矢,這兩府之事,只有她不想知道,沒有她不知道的!何況此事外頭王子騰都一清二楚,真往朝堂上一擺,不孝乃大不赦之罪,查出點什麼,祖宗那點子陰德怕就全敗了!
“已經退了親。”
賈母輕闔上眼睛,半晌無言。賈珍偷覷了一眼,賈母仿若察覺,眼皮一挑,眸中寒光凜凜,驚得賈珍忙又垂下頭去,“你們自己說吧,一個姐姐,一個姐夫,總能做得了她的主。”
尤二姐尤三姐之故,雖有賈珍父子無德,不過一個巴掌拍不響,又不是別人強迫,這兩姐妹立身不正也是原由,尤氏心中早就恨透了兩個繼母帶來的妹妹,自然不肯為尤二姐張目,只是一味低泣。賈珍咬了咬牙,狠下心來,“都是孫兒糊塗的過錯,現今她們姐妹也大了,岳父早逝,自然是由孫兒為她們做主。二姐再不能耽擱花期,府里賴升家的乾兒子也是出息的,就配給二姐吧。”
賈母冷笑,仿若已知賈珍私心,淡淡道,“你親小姨子,倒配給奴才,叫外人知道,豈不是我們賈家的刻薄了親戚!你這個實在想頭兒怕是委屈了你媳婦、小姨子呢。”
賈珍自己抽了個嘴巴,疊聲道,“是,是,孫兒狹隘。這就著人張羅著去給二姐說親,讓蓉兒他娘給置辦份嫁妝,定薄不了她,三日內出嫁。”
“花枝巷的房子早些收了罷。”賈母厲色道,“你也是當家作主的爺們兒,自小認得字識得書,也知道孝期不檢是什麼罪過!御史一個本子上去,傾族之禍就在眼前!祖宗傳下的基業,都在你手裡了!”
老人的嗓音中蘊著一股子陰寒狠厲,饒是賈珍胡鬧慣了的,也禁不住心尖兒驚顫,連連叩頭認罪。責退賈珍,賈母看了尤氏一眼,尤氏淚眼模糊,賈母指了指身邊的紅木六角凳,尤氏坐穩了,賈母方道,“若真是想把妹妹給你兄弟,何必偷偷摸摸的?你來跟我說,我是會不允還是鳳丫頭不能相容怎的?”
“你既然默許你妹妹在外頭,想必也是想你那妹妹進賈家門的。”賈母看了鴛鴦一眼,鴛鴦抱著個綠皮兒包袱到尤氏跟前,賈母指了指包袱說,“不過,你妹妹的品性我也聽了些去,不大合式。這裡有五百兩銀子,給她置份嫁妝,忘了花枝巷的事兒吧,找個老實人好生過日子,比什麼都強。要是在外頭胡言亂語的拖累了府里,你這三品誥命也就到頭兒了。”
尤氏泣道,“孫媳對不起老祖宗,沒臉見老祖母。”
賈母揮揮手,尤氏起身行了一禮,抱著銀子下去了。賈母疲憊的閉上眼睛,想起闔家男人,東府賈珍賈蓉品性已見;自己兩個兒子,知子莫若母,賈母比別人更清楚,賈政在工部員外郎的位子上混了二十幾年,方得了外任,也不知好賴。孫輩賈璉只是捐了功名,只得看賈寶玉的了。
想到賈寶玉,賈母方打起幾分精神,賈寶玉是個有來歷的,以後定是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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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寶玉自搬出園子,日日受賈母、王夫人的教導,要他好生習文念書。賈寶玉哪裡受得了這些,仍偷空便往園子裡找姐妹們玩耍說笑。
探春惜春都在李紈處說話,簾櫳一響,賈寶玉進來笑道,“今兒你們怎麼沒去老太太那裡?”
探春惜春皆起身迎了一回賈寶玉,李紈笑問寶玉,“早去過了,鴛鴦說老太太身子不好,我們也就沒進去打擾她老人家休息。你怎麼有空兒了,不是去學裡念書麼?”
“讀書有什麼要緊,都好幾天沒見大嫂子、三妹妹、四妹妹了,妹妹們在忙什麼呢?四妹妹的畫兒可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