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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寶玉笑道,“伯母放心,學裡先生學識廣博,同伴們都是肯盡讓的,再無惹事生非之人。我與甄大哥去了,只管念書,哪裡管旁的如何。”
甄太太大善。
因明日欲回山東,許俊卿去宮裡辭行,上皇依依不捨,徒景辰卻是鬆了口氣。
上皇命太后徒景辰等都退下,殿中只他與許俊卿二人,才道,“你呀,就是脾氣太急。你瞧瞧,十幾年不見,這一見面就要打要殺。睿卓如今也是一朝重臣,你一巴掌下去,叫他怎麼出去應酬見人呢?”上皇心疼外甥,忍不住念叨幾句。
許俊卿不用想,都知道是徒景辰給他上的眼藥,笑道,“以前子文小時候在山東還挺聽話,自來了京都就被陛下寵壞了,我再不管教一二,怕他更無法無天。”
“唉,兒孫自有兒孫福,你這脾氣,虧得睿卓是個有心胸的。”上皇念著妹妹只此一脈骨血,因著自家兒子的緣故,斷了傳承,心中難免愧疚。他又很喜歡許子文,最見不得許俊卿教訓許子文。
許俊卿懶得與上皇爭執,道,“一個大男人,挨幾下算不得什麼。”
上皇瞪了許俊卿一眼,“睿卓自幼斯文儒雅,文弱書生一般,哪裡禁得起這幾下子!朕看你這一身武藝拳腳,都用在睿卓身上了!欺他好性,也不算什麼本事!你還以為他是十二三歲,隨你打罵教訓呢。朕都沒捨得動他一根手指,你倒是不心疼。”話到最後,真有了幾分憤概。
許俊卿頗是無奈,許子文荒唐的根兒就找著了,自許子文入京都,不知道使了什麼迷魂手段,得到上皇千般寵愛,許俊卿性子嚴厲,稍微管教一二,便會被宣到宮裡挨訓。這也是老黃曆了,不必再提,許俊卿道,“臣知錯了,以後只言語訓示,絕不再動手。”
“你這話,說了一千遍都有。”上皇一擺手道,“你也是頭髮花白的年紀了,該收斂些脾性。不痴不聾,不做阿姑阿翁。孩子們的事,由他們自己吧。朕算著,子玄家裡的幾個小子也到出仕的年紀了,你是怎麼打算的?”
許俊卿笑道,“臣如今老了,閒來含頤弄孫。幾個孫子,可惜都資質平常,幸而家中略有薄產,就讓他們在家耕種為業吧。”
上皇道,“何至於此,就算比不得睿卓,來了京都,朕也能照看一二。”
“臣知陛下體恤之心。”許俊卿道,“實在是無一出眾之人,幸而心地良善。來了京都,也無甚大用,上不能為陛下解憂,下不能為民生添福,尸位素餐,又有何益?俗話說,能者勞智者累愚者無憂享富貴,他們在鄉野,未嘗不是福氣呢。”
上皇點了點頭,“嗯,隨你吧。睿卓你不必擔心,有朕看著呢,任誰也不能欺到他頭上來。你將他逐出家門,承恩侯的爵位也給子玄襲了,這是你的家事,朕縱然心疼外甥,也無話可說。妹妹只他一子,朕想著襲個一等將軍總是可以的。”
“陛下,您那天看戲時還說爵位非有功不賜呢。”許俊卿笑勸,“他成日喝茶賞花,哪有半分功勞可賞?陛下此意,臣萬死不敢苟同。”
“行了,朕只是跟你一提,沒問你意見!”上皇很有些執拗,尤其是承恩侯一爵竟然由庶子承襲,自己外甥真是虧大了,“嗯,朕跟皇帝說了,你回去山高路遠的,派五百護兵相送,車駕也不必你操心。你乃駙馬國丈之尊,且安心受用吧,再推辭,朕可就惱了。”
“是,臣遵旨。”
上皇年邁,也喜歡老人,尤其是許俊卿,知情識趣,郎舅至親,又不會給自己添麻煩,上皇中午賜了宴,兩人說笑到下午才散了。時太后的哥哥承恩公陳臨正在慈安宮陪妹妹說話,聽到宮人回稟許國丈出宮的事,太后要動身去上皇那邊伺候,陳臨便告辭了。
一個皇帝舅舅,一個皇帝丈人,兩人於宮中相遇,免不了一番寒暄。陳臨笑道,“昨兒個聽我那孫兒說在南安王府見著俊卿,我還想著什麼時候邀你去家裡喝一杯,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兒吧。”
許俊卿笑道,“不瞞照峰,我明日便起程回鄉了,這酒還是待下回吧。你家也俊我瞧了,人物出眾,真是要青勝於藍了。聽說正在備考,有照峰教導,後年春闈定能蟾宮折桂的。”
陳臨捻了捻頜下三寸美須,笑道,“不過讀了兩本書罷,倒是睿卓那個小弟子才氣縱橫,上皇親贊的俊傑之才啊。”
許俊卿謙虛了幾句,到宮門口,兩人道別,各自回家。陳臨雖貴為皇帝的舅舅,陳家根基卻遠不能與許家相比,許俊卿為人謙慎,眼光精準,與許家交好,百利而無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