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頁
那麼誰能來告訴他,今天晚上的這一批闖關者,到底有什麼毛病?
已經通關的四個人,沒一個按正經流程走。
而他在暈了崔戰、忍了光頭、特殊照顧下山虎、網開一面給叢越之後,竟然還耐心地站在這裡聽完了兩個闖關者的情話。
什麼你生氣,我生氣,你擔心我,我擔心你……
現在闖關呢,能不能尊重一下環境和氣氛,真當自己家臥室呢?!
「范、范總,」叢越小心翼翼捅咕一下范佩陽,低聲提醒,「你要是重點都說差不多了,就別和唐隊展開聊了,」他偷偷瞄得摩斯一眼,「那邊好像多雲轉陰了……」
何止轉陰。
眾闖關者紛紛瞥向守關人,分明是陰轉雷陣雨並伴有短時大風。
不過得摩斯的心情可以理解。
因為他們這些本應和VIP同一陣營的,都想拿<[防]一盆冷水透心涼>劈頭蓋臉潑過去。
當老總了不起?
臉好看了不起?
大長腿了不起?
有男人了不起?!
呸。
「等你通關。」唐凜先說了這四個字,既是結束交談,也是傳遞信任。
范佩陽沒說話,只深深看他一眼,點頭。
神殿的氣氛漸漸沉下來,所有人都看著范佩陽,看他轉身,看他面向得摩斯,看他從容開口。
「聊吧,」他語調輕快,就像天氣不錯打算到湖邊跑跑步,「從哪開始?」
得摩斯:「……」
眾闖關者:「……」
總感覺守關人想直接跳到「不通過,去死」這一末尾環節。
「你怕過什麼嗎?」得摩斯忽然提問,一邊問,一邊走近范佩陽。
既然聊,范佩陽就沒打算敷衍,所以他很認真地想了想,才輕輕搖頭:「沒有。」
得摩斯樂了,在他身前站定:「我見過太多你這樣的人了,能力不錯,自視甚高,或許在關卡里算個強者,但強者一旦信心破了,比弱者崩潰得更快。」
范佩陽問:「你認為我會和他們一樣?」
得摩斯輕嘲地扯扯嘴角:「不是我認為,是客觀事實。遠古時候,人類懼怕飢餓,懼怕黑暗,懼怕野獸侵襲;現在,人類有了更多欲望,相應的,也就有了更多恐懼……」他嘲諷的笑意更濃,「而現在,你告訴我,你什麼都沒怕過,這不可笑嗎?」
范佩陽不為所動:「每個人對『怕』的定義不同,你提了問題,我回答了,如果你不信,爭論沒意義。」
得摩斯盯住他的眼睛:「那我只能自己去看了。」
兩人身高相仿,正好平視。
范佩陽迎著他的目光,禮貌客氣:「歡迎。」
眾闖關者:「……」
你倆是生死對抗呢還是客戶考察呢!
恐懼瀰漫的神殿裡,每換一個新人,都可能意味著一場新的殺戮。
而到了范佩陽這裡,眾人圍觀了今晚以來,最井然有序的一次開場。
不,不只是開場。
接下來的幾分鐘裡,「戰場」都異常平靜。
就像颶風的風眼,周圍明明都緊張得要命,恨不能屏住呼吸,漩渦中心卻風平浪靜。
得摩斯在探尋。
范佩陽在被探尋。
安靜的對視里,他們無從判斷,得摩斯有沒有捕捉到范佩陽的恐懼,但目測,他至少已經看進了後者心底。
因為范佩陽原本清明的眼睛,蒙上一層似有若無的恍然,還不至於像前面那些被窺探的人一樣徹底神智渙散,但這就是被深入侵襲的痕跡。
唐凜站的地方,是所有人中,離他們最近的。
范佩陽的恐懼是什麼?
是什麼都無所謂。
漫長的等待里,一呼一吸間亂掉的心跳里,唐凜只希望,范佩陽通關。
得摩斯走進了一個不見底的深淵。
每個人心底都有一個深淵,深淵,就是恐懼的載體。
人們會把自己所有害怕的東西藏進這個深淵裡,有的明確,有的模糊,有的被人清醒認知,有的只是潛意識的投射,連本人都不知道。
這些恐懼會變成各種醜陋的怪物,堆滿這個深淵,終日尋找機會,爭先恐後往上爬。
窺探並走入這些深淵,是得摩斯的能力之一。
他還沒失手過。
包括此刻。
范佩陽說他沒有害怕的東西,可得摩斯一走進來,就看見了他的深淵。
更可笑的是,那深淵的開口面積幾乎占據了他3/4的心底。
如果把人的心底比作一片綠地。
恐懼深淵就像綠地某處,被偷走了蓋子的井,時刻可能有怪物鑽出,時刻可能有人失足跌入。
這些井,有的井口大,有的井口小,有的井深,有的井淺,但歸根結底,都是這片綠地的一個小黑斑,有些過於樂觀的,得摩斯要在綠地上來回找好幾圈,才能尋到隱秘井口。
可范佩陽的不用。
他的不是井,是隕石砸下來的天坑。
就這還「沒怕過什麼」?
得摩斯沿著深淵壁往下滑,簡直希望下一秒就見底,把那個最大的恐懼搬出來,扔范佩陽臉上。
然而滑啊滑,就是不到底。
並且得摩斯後知後覺地發現,范佩陽的深淵裡,沒有「小怪」。這些由細碎而雜亂的恐懼形成的「小怪物」,理應充滿一個人的深淵,並將那個最大的「終極怪物」嚴密蓋在深淵最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