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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冷漠,或憂慮,或惱火,或譏諷……
通天教主不忍地撇過頭,指節用力地抓住自己的誅仙劍,劍意勃發,撕碎空間,產生了想砸了老師的紫霄宮的念頭:「老師,你太過了!」
他的這一聲厲喝穿透三十三天外,寂寥又苦楚,透露出絕望之意。
謀劃無數年,隱瞞了諸聖這麼久,他等來的東皇太一非但沒有得到自由,還要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喜歡的人自斬道基,放棄聖人的位置。
忍無可忍之下,通天教主拔劍就衝破了道祖設下的禁足令,踏入時間長河。
他想逆流而上去阻攔天道。
道德天尊的臉色微變,沒有去阻攔,而是皺起白眉,觀望紫霄宮。紫霄宮中樸素的道祖面無表情地抬了抬眼皮,先是去看渾身壓抑著氣息的元始天尊,再去看了其他幾個聖人弟子的反應,最後仍然維持著大劫不出,鴻鈞不現的承諾。
西方教里,一尊大日如來坐在佛祖寶座上,眸色慈悲。然而他的身後走出了一個奇怪的散修道人,道人撫摸著腰邊掛著的斬仙葫蘆,目光掃過聖人們的道場。
這一眼,似喜似悲,有千萬種情緒交纏。
「唉……」
昔日的金烏太子,如今恢復混沌魔神記憶的陸壓道人低聲說道。
「何時才能再見,叔叔。」
他眼中迷離,半邊瘋魔,半邊悲苦,仿佛隱藏著許多年說不出的委屈,遲遲找不到那個可以讓他放下過去,撲入懷裡痛哭流涕的那個人。
「不要輸啊……」
「妖族所有人都在等您回來……」
地府一鬧,地仙界的妖族都知道了東皇太一真靈尚存的事情,隱世多年的妖神一個個出世,被這個消息驚得到處打探,想要找到東皇太一的下落。
陸壓道人放下被通天教主掃地出門的怨氣,第一次真心期待聖人的出手。
把這個洪荒打得天崩地裂吧!
……
看著背負四劍,頂著天道壓力逆流而上的玄衣身影,東皇太一還未做出什麼事,眼神放空了一下,在聖人眼中過去、現在、未來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了,沒有這位幫他輪迴的友人,就沒有死而復生回到上古洪荒的東皇太一。
不在乎天道,不在乎老師的斥責,為己心使用力量的通天教主!
這是何等的豪情!
聖人不逆天,通天教主逆天!
東皇太一無法形容混元道心裡泛起的波瀾,有這樣的人在,他如何放下外物,如何斬斷七情六慾,道祖之位怎麼比得上這些在乎自己的人!
他幾乎是霎那間恢復了笑容,爽朗如初,不見失敗的陰翳。
「是通天啊。」
伸出手,東皇太一迎著通天教主執著的神色,跨越時間,右手按住了對方的肩頭。藉助所在時空的力量,他狠狠一推,在對方肩膀的反震之力下,把通天教主推回了原本的世界,差點逼得誅仙四劍護住傷人。
「太一!!!」
越是如此,越不能讓這些人受傷。
東皇太一對鴻鈞說道:「想得到什麼,就要失去什麼,自古不變。」
鴻鈞風輕雲淡的表情掛不住了,任哪位打算洗心革面做一位好老師的人,突然看見自己未來的徒弟要扛著劍過來打老師都得氣個仰倒。
向前一步,東皇太一留戀地看著最後的景色,主動斬斷了道基。
不必再打下去了。
最終受傷的還是這個生他養他的洪荒。
一縷鴻蒙紫氣重新從他的體內慢慢溢出,代表著聖人的道果,聖人的證道之基的寶物發出了一聲猶如哀鳴的動靜,即將回歸於洪荒天道的手中!
勝者證道,得道祖之位,敗者……剝離鴻蒙紫氣,不得成聖!
不僅如此,他在沒有跌落境界修為之前,撕開心口,頃刻間,一位以力證道的聖人的血灑落在洪荒西部,為此地帶來一方大造化!
聖人失格。
洪荒的天地都在震動。
東皇太一按住流血的心口,用自己混元大羅金仙之身的精血澆灌洪荒,耗盡最後一份血氣,憑藉著極端的毅力把自己成聖后唯一有價值的事情做了出來。
「是你養育了我……洪荒。」
盤古大神,當年您創造了世界,作為後輩的我做了錯事願意彌補。
「只懂得破壞的我,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縱然東皇太一證道後的力量比不得當初的盤古,那也是實打實的混元之力。一滴滴精血化作湖泊與厚土,融入盤古創造的世界裡,難以想像的生機湧入地底,修補靈脈,遭到過毀滅性打擊的洪荒西部的靈脈在血液的滋潤下,逐漸有了復甦的跡象!
之後,他仿佛了結了一樁心愿,露出倦容,眼中超脫劫難的璀璨光芒消失。
凡塵與劫氣再次覆蓋了他的眼眸。
這其中……
又多了一點別的什麼。
東皇太一虛弱至極,沒有去看紫衣道人,腳步一晃,頭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願賭服輸。」
字勝千金,值一道鴻蒙紫氣。
鴻鈞目送他的離開,轉過身,眺望著下著靈氣雨的洪荒西部不再言語。
天上沒有功德金光降臨,劫氣反倒是淡了一些。鴻蒙紫氣歸還前後,洪荒眾生都不會知道除了他,還有另外一位聖人誕生過,只是那份天地的悲鳴與喜悅仍然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