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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媳婦兒?媳什麼婦兒?
岑柏言什麼時候他媽的有了個媳婦兒啊?!
這場冬雨纏纏綿綿了半個多月,少有完全放晴的時候。
雨勢有轉小的樣子,宣兆站在實驗樓外廳,望著校園裡的朦朧雨霧,側臉輪廓清晰且冰冷,插在大衣口袋裡的右手手指有規律地敲打著衣兜,在心裡默默計算著時間。
兩所學校很近,只隔了一條街,以岑柏言的腳程,二十分鐘就能趕過來。
不,也許會更快。
「師兄,」蕭一諾還是很好奇,半真半假地說,「你真喜歡那個叫岑柏言的啊?你對他這麼費心,為了追他什麼戲都演,你這樣我可要吃醋了喔。」
宣兆左手撐著拐棍,往另一邊跨了半步,並不想搭理蕭一諾。
「你看看你看看,你連和我說句話都煩,」蕭一諾撇嘴,「我要去當群演劇組還得給我管飯呢,我現在怎麼著也是主要演員吧,你就給我這待遇?」
「給你全場免單一晚上,還不夠麼?」宣兆聲音冷漠。
「師兄,我以前對冰山美人沒興趣,要早知道你這麼有意思,」蕭一諾嬉皮笑臉地湊近,一隻手不規矩地攬上宣兆的腰,「我肯定對你死纏爛打啊,怎麼可能倆星期不到就放棄了。」
宣兆並不習慣和旁人有身體接觸,眉心輕擰:「鬆手。」
蕭一諾反而更用力地扣住宣兆的腰,掌心略微施力,把宣兆整個拉到了自己懷裡,宣兆眼底一沉,蕭一諾垂頭在他耳邊「噓」了一聲,旁光瞥見一個大步奔來的高大身影,悄聲說:「師兄,你的小男朋友來了。」
宣兆聞聲垂眸。
從岑柏言的角度看過去,宣兆被蕭一諾摟在懷裡,側臉在雨霧背後顯得格外蒼白。
他心頭那股火「呼」地熊熊燃燒起來,獨占欲在此刻洶湧著奔向頂點,他潛意識裡已經把宣兆劃歸在了他的領域中,別人多看一下他都覺得是在覬覦他的寶物。
岑柏言壓抑著身體裡涌動著的憤怒和衝動,大步上前,一把拽住宣兆的手——
「柏言?」
宣兆看見是他,難以置信地低呼。
「很意外?」岑柏言嗓音沙啞,死死盯著面前消失了整整八天的人,兇狠地說,「我不來找你,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躲著我?還是說——」
他話音一頓,看向蕭一諾,眼睛裡是毫不遮掩的戾氣:「這就是你找到的男朋友?」
蕭一諾毫不畏懼地回視岑柏言,笑著說:「借你吉言了,我遲早要追到師兄。」
「別胡說。」宣兆呼了一口氣,拄拐的手微微顫抖,表情和語氣卻還是一貫的沉靜,淡淡道,「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岑柏言恨死了他這副遊刃有餘又事不關己的樣子,就好像一把鈍刀在他胸膛里反覆搓磨,已經把他磨得血肉模糊了,宣兆還要笑著問他怎麼回事。
他眼也不錯地盯著宣兆,想從他漆黑的瞳孔里看出些端倪——你不是喜歡我嗎,你不是對我深陷不可自拔嗎,我就站在你面前了啊。
然而,宣兆深潭一般的眼眸始終無波無瀾,如同一汪死水。岑柏言眼裡的溫度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他近乎粗暴地拽過宣兆的手,抬腳就走。
「哎,」蕭一諾抬臂攔下他,「你帶我師兄去哪兒?」
「小諾,不關你的事。」宣兆低聲說,「你回去。」
岑柏言心頭火氣更盛,小諾?都這個時候了他還在關心小諾?
「關你屁事。」岑柏言冷眼看向蕭一諾。
他眼窩比一般人更加深邃,眉骨挺拔,嘴唇薄削,面無表情的時候顯得尤為冰冷鋒利。
即便是蕭一諾也因為這個眼神產生了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此刻的岑柏言就像是一隻護食的獵豹,好像但凡他敢多看宣兆一眼,就要被豹子撕碎。
蕭一諾心中微動,宣兆到底是怎麼惹來這個人的?
宣兆適時抬眸,給了蕭一諾一個警告的眼神,示意他適可而止。
蕭一諾眉心輕輕一動,攤開雙手,掌心向上:「行,我聽師兄的。」
岑柏言拉著宣兆,大步流星地往大學城的方向走。
宣兆步伐不穩,拐棍跟不上岑柏言的速度,幾乎是右腿拖著左腿前進,左膝蓋骨因為如此暴力的對待,傳來針紮鐵烙般的疼痛感。
岑柏言一言不發,攥著宣兆胳膊的手背上青筋突起;宣兆也咬著牙一聲不吭,兩個人在用這種方式進行無聲的對抗,好像誰先開口誰就敗下陣來。
逼仄狹窄的巷子裡坑坑窪窪,一腳踩下去就濺起一捧水花,宣兆的帆布鞋裡早就濕透了,踉踉蹌蹌地被岑柏言拽著走。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那棟爛尾樓,在樓梯上留下四個濕漉漉的凌亂鞋印。
三樓的路燈沒有人修,視線陷入黑暗後,其餘感官就變得格外敏銳。
兩個人急促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岑柏言低聲說:「開門。」
宣兆背靠著牆,低著頭喘息著,沉默不言。
「開門。」岑柏言又說了一遍,語氣強硬。
宣兆嘴唇微微顫抖,半響才輕輕問道:「你為什麼還要來找我?」
岑柏言指尖深深陷進掌心,譏諷地問:「怎麼?你真打算這輩子不見我?」
「是這麼打算的。」宣兆緩緩抬起頭,暗沉的樓道勾勒出他冰冷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