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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巴掌把岑柏言整個打碎了。
岑柏言踱步到醫院的花園裡,四肢仿佛灌了鉛似的沉重。
他以為半年的時間改變了萬千山、岑靜香和岑情,原來不是的,他們並沒有改變,而是岑柏言一直都活在假象當中。
什麼才是真的,哪裡才是他的真實。
走到一個背光的拐角,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岑柏言雙肩忽然開始輕輕地顫抖,他緩緩蹲下身,從外套口袋裡摸出手機,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迫地撥通了宣兆的電話。
「柏言?」
宣兆清潤的聲音從那端傳來。
岑柏言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找到了一絲自己還活著的感覺。
「柏言?怎麼了?」宣兆察覺到了不對勁,焦急地問,「你說話,怎麼了嗎?」
「我.」岑柏言突如其來的哽咽了一下,「兆兆,我叔叔說我克他,我媽媽自殺了,我妹妹說我是個變|態。」
他重重閉上雙眼,一隻手掌捂著臉。
電話那頭,宣兆也陷入了沉默,他們只能夠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半晌,宣兆用極其輕微的聲音說:「對不起。」
岑柏言沒有聽清宣兆在說什麼,他重重吸了吸鼻子:「你和我說說話,好不好,我想聽你的聲音,要不然你給我講個故事吧,好不好,兆兆,好不好?」
宣兆是他在這個世界唯一的真實,他必須牢牢抓住,否則他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電話那頭的海港市,宣兆正在包紮好受傷的手臂。
就在不久之前,宣諭的病又發作了,她把宣兆認作了萬千山,用摔碎的鏡片狠狠劃破了宣兆的手臂,鮮血淋漓。
「好啊,你等我一下。」
宣兆抬手比了個手勢,示意護士暫停包紮。
他托著受傷的手臂走到窗邊,低聲說:「你想聽什麼故事,小紅帽好不好?我今天有很多時間,可以給你講一百個故事。」
他聲音不似平時的疏離,反而無比柔和。
電話那頭是誰?是少爺的女朋友嗎?否則他怎麼會露出那種溫柔又傷感的表情,連自己的傷都不管了,反而去給對方講小兒科的童話故事?
護士心中疑惑,默默離開了房間。
「有個小姑娘,她叫小紅帽,有一天,小紅帽去看她住在森林裡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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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鏡還有六章,明天雙更
第63章 誰的軟肋(雙更合一)
岑靜香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她和萬千山都是小岐鎮的,自小青梅竹馬,她十五歲就把身子給了萬千山。
岑靜香家境貧寒,初二輟學到紡織廠打工;萬千山是塊讀書的材料,成了村里第一個大學生。
他剛進城讀大學那幾年,兩人依然濃情蜜意,萬千山飯都不捨得吃,攢下錢每周給她打電話。岑靜香覺得萬千山對她的愛勝過一切,然而現實很快給了她當頭一擊。
萬千山在城裡傍上了一個富家大小姐,和她分手了。
岑靜香苦苦哀求,萬千山也痛苦萬分,淚流滿面地說阿香,我要在大城市站穩腳跟。
那是萬千山第一次拋棄她。
再後來,她父母把她賣給了鄰村的一個男人,那男人是個爛酒鬼,她吃盡了苦頭,身上就沒有一塊皮膚是好的。結婚兩年半,那男的死了,她偷聽到她哥說要把她轉賣給村裡的一個傻子,她帶著柏言連夜逃跑到了城裡。
那段日子是真的難,有時候岑靜香真的想去死,沒飯吃,沒錢,受盡了白眼,但她有個兒子,為了兒子,她怎麼也要死皮賴臉地撐下去。
好在老天對她還不算太壞,讓她重新遇到了萬千山,一個有錢、有地位的萬千山。
在岑靜香看來,是那個叫宣諭的大小姐搶走了她的男人,好在萬千山並不愛宣諭,嬌生慣養的闊小姐怎麼會知道男人真正需要的是什麼——是虛榮心、是保護欲。
岑靜香不費什麼功夫就拿下了萬千山,浮沉一遭,她已經看明白了這個男人。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她查到萬千山在外面養了個女研究生,他想要那個女的給他生個兒子。
這已經是萬千山第二次拋棄她。
岑靜香算是看透了,什麼情啊愛啊都是虛的,只有地位和財富才是真的。她要為她的兒子掃清障礙,第一個就是宣諭——這個女人雖然半死不活了,但她留給萬千山的陰影實在太深了。
療養院鬧事後,王太保突然失去了聯繫,岑靜香想了想,一定是有人從中作梗,下套要害她。
這個人會是誰?會是宣諭本人嗎?
還是.宣諭的那個兒子?
她猛然想到宣諭還有個殘疾兒子,岑靜香一直沒把這個人放在眼裡,現在看來,得好好查查了。
岑柏言正靠坐在窗邊的沙發上睡覺,即使閉著眼,也能看出他的疲倦。
岑靜香下了床,輕輕走到兒子身邊,想要給他蓋件被子,手伸出去又僵住了。
她太久沒有親歷親為地照顧過岑柏言,就連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都無比生疏。
「他是屬蛇的,屬蛇的克我,怪不得最近一件好事都沒有,我請了屠蛇的石頭回來也沒用,養貓也沒用,幹什麼都壓不住他.」
萬千山說的那番話在耳邊響起,岑靜香死死咬著後槽牙,眼裡滿是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