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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兆小時候也是這樣的,一個人在花園裡跑啊跑的,怎麼也跑不累,我怎麼說他都沒有用。」
岑柏言筆尖一頓。
「他從前是個很開朗的孩子,後來變得有些.嗯.」宣諭斟酌了一下措辭,語氣里是濃濃的寵愛,「彆扭,有時候感覺冷冷淡淡的,我也常常被他傷了心。柏言,如果他做了什麼讓你傷心的事情,你不要見怪。」
岑柏言沒有回答,在屋頂上勾勒出瓦片的形狀。
宣兆站在門外,透過虛掩的門縫,安靜地凝視岑柏言輪廓分明的側臉,陽光籠罩在他身上,又穿過發梢,在他挺拔的鼻樑上投下斑駁的光點。
「雖然我這麼說好像不太妥當,但小兆這個孩子,有時候真的只是一個孩子,」宣諭的聲音溫柔沉靜的像是一潭碧綠的湖水,「他的人生永遠留在了七歲那年,他像個不懂事的小孩子那樣,理所當然地做錯的事,等到要彌補的時候,又不知道該怎麼做。」
岑柏言雙唇緊抿,強迫自己將思緒集中到筆下的那幅畫上。
年代久遠,宣諭也無法準確描述出當年那個宅子更多的細節,岑柏言便擅作主張,畫上了帶著圓銅環把手的木門、雕花的窗格,甚至還畫了兩隻銜著草葉的燕子。
宣諭久久凝視著這副畫,指尖小心翼翼地拂過瓦片、屋檐、門廊、石階.而後她珍惜地將畫捧在手心,對岑柏言說謝謝。
「我也有件禮物送給你。」宣諭說。
岑柏言受寵若驚:「不用了阿姨,我沒做什麼。」
宣諭從小茶几上拿起一本書,遞給了岑柏言:「之前我和小兆一起讀的書,現在轉贈給你。」
她翻開封皮,在扉頁上寫下了幾個字。
宣諭說:「我把你的名字寫在上面,這就是你的書了。」
岑柏言接過書本,垂頭一看,《悉達多》。
「柏言,你能來看我,我很開心。」宣諭笑著說,「我原本以為我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見到你了。」
岑柏言意識到了什麼,猛然抬起頭——
宣諭依舊笑的慈愛且包容。
「您.」岑柏言聲線微顫,「您知道我是誰?」
「你是柏言,」宣諭說,「是小兆的朋友。」
岑柏言指尖微微蜷縮,旋即緩慢地翻開手中這本書的外封,扉頁上赫然寫著三個字——岑柏言。
原來她一直都知道,知道我是誰,知道我姓什麼。
岑柏言眼眶忽然一燙,垂眸道:「對不起,對不起.」
「傻孩子,」宣諭輕輕嘆了一口氣,「你和小兆一樣,都是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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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大人
「回學校嗎?我送你。」從療養院出來,宣兆對岑柏言說。
岑柏言說:「不用,我去前面等公交。」
「這邊車少,」宣兆拉開車門,笑著說,「上來吧,剛好我也要去學校辦點事,順路。」
宣兆似乎已經找到了和岑柏言平靜相處的方式,他笑的彬彬有禮,又帶著恰到好處的、不令人反感的距離感,甚至能夠自如的和岑柏言開起無傷大雅的小小玩笑:「快上車,再站一會兒,我的腳可受不了。」
然而他表現得越遊刃有餘,岑柏言就越不好受。
「好,謝謝了。」
岑柏言彎腰上了車,坐到了另一側靠窗的位置,把身側宣兆的位置空了出來。
然而宣兆卻關上了車門,接著坐到了副駕駛上,邊扣安全帶邊對司機說:「先去趟海港大。」
「辛苦了。」岑柏言說。
汽車緩緩駛離郊區,岑柏言轉頭看著窗外,街道和樹木從視線里疾馳而過,他在國外經歷了一個漫長的冬季,本應該熟悉的南方景致,此刻卻顯得有些陌生了。
「你之後什麼打算。」宣兆問他。
「嗯?」岑柏言回神,在後視鏡里對上了宣兆溫和的眼神,他愣了兩秒,率先挪開視線,「在辦轉學申請,美國那邊的教授對我不錯,學校我也挺喜歡的。」
「挺好的,」宣兆點點頭,「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你可以聯繫我。」
岑柏言說:「你已經幫我夠多了。」
「其實也沒有,」宣兆微微一笑,「不用這麼客氣。」
岑柏言也禮貌地笑了笑,而後車裡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不說話彆扭,說話也彆扭,怎麼樣都彆扭。
岑柏言終於有了一種「我和他已經徹底地、正式地分開了」的實感,這明明是他一直希望的,但當這個瞬間真的來臨,他卻覺得身體裡什麼地方就和被打了個結似的,喉嚨堵得連氣都喘不上來。
岑柏言煩躁地閉了閉眼,下意識地伸手到褲兜里摸煙,然後想起這是在宣兆的車裡,手指又是一頓。
沒想到宣兆從自己的上衣口袋裡取出一根煙,用火機點燃了,轉身遞給岑柏言:「喏,我不介意。」
岑柏言條件反射地皺起了眉:「你什麼時候開始抽這個的?」
話音甫一落下,他立即意識到了自己這副質問的語氣十分不恰當,於是接過點燃的香菸,放緩了聲音說:「你以前不抽的。」
「你也說了,那是以前,」宣兆轉回身,無奈地聳了聳肩膀,「生意人,應酬多,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