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頁
熟悉的冰涼觸感從手腕皮膚上傳來,有一把小錘子在岑柏言心上「哐哐」砸了兩下,他插在夾克口袋裡的雙手緊攥成拳。
「我答應過你的,」宣兆有些急促地說,「給你的二十歲禮物。」
沉默片刻後,岑柏言突然垂眸輕輕一笑,偏頭看著宣兆,嘲弄地說:「你答應過我的事兒多了。」
宣兆愣住了。
岑柏言淡淡道:「可以鬆手嗎?」
宣兆五指緊緊攥著岑柏言手腕:「我答應過你的,這是承諾要給你的二十歲禮物。」
岑柏言眼神忽然變得有些陰沉,他嘴角一勾,居高臨下地垂眸看著宣兆:「宣老師,你現在這副優柔寡斷、婆婆媽媽的樣子,也是演出來的嗎?」
-------------------
明天(周六)二更
第82章 第一隻小狗
「宣老師,你現在這副優柔寡斷、婆婆媽媽的樣子,也是演出來的嗎?」
宣兆臉色微僵,而後說:「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你都不會相信了,是嗎?」
岑柏言看著他,眼神中滿是諷刺。
宣兆的話如同一顆投入深海的炮彈,「轟」一聲在岑柏言身體裡炸開,海面上依舊風平浪靜、波瀾不驚,然而海底深處早已經被掀翻成一片狼藉,岑柏言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被攪弄的生疼。
——他說「相信」?他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說「相信」?
「宣兆,」岑柏言表情比深秋的風更加冷硬,「你別糟蹋這兩個字了。」
宣兆呼吸一滯,腳底幾不可察的踉蹌一下。
插在夾克口袋裡的雙手緊攥成拳,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岑柏言借著手掌傳來的疼痛讓自己維持住最後的理智。
「你可以.」宣兆頓了頓,深深吸了一口氣,艱難地說,「再信任我一次嗎?」
岑柏言定定看著宣兆,片刻後,忽然嘲弄地輕笑出聲。
從他們相遇的第一天起,宣兆在酒吧被欺辱是假,對岑柏言一見鍾情是假,那間承載了岑柏言對於「家」的一切幻想的小屋子是假,一起坐過的摩天輪是假,許願說要永遠在一起是假。
宣兆對他的每一分鐘、一秒鐘都是假的。
墜入深海的那顆炮彈依舊在興風作浪,岑柏言心口湧起一陣接一陣的鈍痛,他想要狠狠按住宣兆,大聲質問宣兆你他媽憑什麼在欺騙了我之後又來示弱?你這次又有什麼籌謀?你又想報復誰?
岑柏言想咆哮、想嘶吼,想要砸爛宣兆手裡那個滑稽的小狗蛋糕,想要一腳踹翻路邊那個可笑的鐵皮垃圾桶,然而他的眼神始終是一片淡漠,仿佛宣兆的任何言語都無法再在他這裡引起一絲波瀾。
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就連捧出去的一顆心都被戳的鮮血淋漓,但他還有自尊,他要體面。
「不可以。」岑柏言腰背挺得筆直,垂眼看著宣兆,「還有事嗎?」
宣兆本就毫無血色的臉頰愈加蒼白了幾分。
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岑柏言,從前的岑柏言是一輪太陽,很愛笑,也愛撒嬌,他賣乖的時候喊宣兆「哥哥」,親昵的時候喊宣兆「兆兆」,他抱著宣兆的時候,宣兆會覺得再沒有更暖和的時候了。而現在的岑柏言決絕的像一把無比鋒利的尖刀,刀鋒把宣兆颳得很疼,但這不是最疼的。
最疼的是,宣兆清醒地知道,是他自己先把這把刀插入岑柏言胸膛的。
左膝傳來劇烈的刺痛,宣兆把身體重心不動聲色地挪到右腳上,他抿了抿嘴唇,仿佛絲毫沒有察覺岑柏言的抗拒和冷漠,笑著說:「那你至少收下我的禮物,可以嗎?」
岑柏言淡淡瞥了眼那個滑稽的哈巴狗,他伸出一直插在口袋裡的雙手,先是掰開了宣兆攥著他手腕的左手,繼而接過那個白色蛋糕盒。
宣兆雙眼一亮:「這是我——」
砰!
鐵皮垃圾桶發出一聲悶響,小狗被丟進了垃圾桶,化成一灘無人問津的奶油,等待著凌晨的清潔車把它送往垃圾處理廠,或者被焚燒,或者被填埋。
宣兆漆黑的瞳孔才剛燃起一點光,又立即「倏」的熄滅了。
他的右手還維持著那個抱著蛋糕盒的姿勢,凍得發青的指尖微微蜷縮。
「謝謝禮物,」岑柏言說,「我真的要趕不上公交了。」
宣兆收回手,點點頭說:「那你路上小心。」
岑柏言頷首,越過宣兆就走。
宣兆撐著左膝蓋,緩緩彎下腰,撿起掉落在地的拐棍,起身看著岑柏言的背影,叫道:「柏言。」
岑柏言腳步一頓。
「這次我會在這裡待八天,我明天還會來的。」宣兆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明天我也會給你做蛋糕,後天也做,大後天也做。」
宣兆看不見岑柏言的表情,也看不見他額角根根突起的青筋。
不要轉身,不要再被騙了,不要相信他。
岑柏言強忍著身體裡翻滾的痛楚,反反覆覆告誡自己,不要對他說重話,不要流露出一星半點的情緒。
岑柏言,你已經不在乎他了,無視他、無視他、無視他。
「我答應要給你過二十歲生日,」宣兆的聲音被風吹淡了一些,他執拗地重複了一遍,「我答應你的。」
岑柏言痛的連氣都喘不過來,他不想質問宣兆又要玩什麼把戲,他不會再踏進這灘泥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