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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柏言甩了甩頭:「有時差,累了。」
「累你大爺!」陳威往他肩上捶了一下,「哥幾個給你備了接風宴,先去喝個痛快!」
「操!」岑柏言笑罵道,「你他媽是要我死啊?」
一群人勾肩搭背地往外走,岑柏言無法控制自己的眼角餘光在走過的每個邊邊角角里搜尋。
入境到達廳的人並不多,空蕩蕩的大廳里始終沒有那個人消瘦的身影。
陳威察覺到了岑柏言的分神,撇嘴說:「找他啊?我反正是和他說了你今天回來.」
岑柏言眉心一皺:「要你多嘴!」
陳威嘟囔說:「那他不是沒來嗎?」
岑柏言用力搖了搖頭,估計自己是太累了,所以才忍不住犯傻。
而那個人確實沒有去機場,他只是在日記本的最新一頁里寫下了四個字——
歡迎回來。
岑柏言回到海港的第一個周末,岑情再次出事,嚴明的事情被曝光到了網上,直指她是個pua大師,最後將人家逼得跳樓,很有可能落下終身殘疾;更多的爆料隨即出現,說岑情一直是校園霸凌的領頭人,不少人都受過她的凌辱打罵。
上次拘留所的事情還沒過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岑情一意孤行地覺得是宣兆一手曝光了這件事,她簡直氣瘋了,將屋裡的東西砸了個精光,然後她想到了龔巧——宣兆疼愛的妹妹。
她用卓非凡的手機看過龔巧的朋友圈,龔巧最新一條消息是偷拍了一張宣兆閉眼假寐的照片,配文是「哥哥睡著了也很好看」,宣兆在下面回復道「敢偷拍了,膽子越來越大了」,龔巧回了他一個吐舌頭的俏皮表情。
岑情咬牙切齒地想,宣兆不讓她好過,她也不可能讓宣兆好過。
同一天,岑柏言坐公交抵達了西郊療養院,他手裡拎著一大袋水果、一箱高鈣牛奶,站在療養院門前踟躕片刻。
大廳問詢處的工作人員問他來看誰,先登記一下,岑柏言想了想,搖搖頭說算了,我走錯了。
他轉身就要離開,一輛黑色賓利停在了療養院門口,車門打開,岑柏言就這樣猝不及防地遇見了宣兆。
第103章 傻孩子
拐棍頓在地上,發出「咚」一聲悶響。
宣兆維持著那個彎腰出車門的姿勢,有一種久違的刺痛感排山倒海地翻湧起來,有個瞬間宣兆甚至想要縮回車裡,他需要一床毛毯,把自己裹住,從頭到尾、緊緊地裹住。
時間仿佛陷入了靜止,岑柏言看著地上宣兆的影子,一個單薄的剪影,忽然想:比起上次抱他,他是不是又瘦了?
而後岑柏言又是一陣恍惚,上次抱他,上次是什麼時候?
分明是很久以前的事,可猛然回想起來,身體卻還能記得那種溫熱柔軟的觸感。
岑柏言率先打破了沉寂:「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宣兆愣了愣,自打那個正式告別的清晨,確實是好久不見了,柏言。
而後,宣兆緩緩站直身體,對岑柏言微微笑了笑:「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岑柏言「嗯」了一聲:「大前天。」
「哦,」宣兆抿了抿唇角,「好的。」
寒暄後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他們之間已經找不到任何話題,或者說聊什麼話題都顯得那麼不合時宜。
宣兆在心中苦笑了下,他和岑柏言不是陌生人,但好像也沒有什麼更準確的詞能夠定義他們的關係。
有關於岑柏言的場合,宣兆都用「那個人」這三個字來替代,那個人放在外公墓前的花朵,那個人沒有留下隻言片語的卡片。
比起此刻猝不及防的重逢,也許一束匿名的花、一張空白的卡片更適合他們。
「你——」
「你——」
兩個人同時開口,一句完整的話沒有說完,又同時戛然而止。
岑柏言的目光從宣兆的拐棍上掠過——
是一根全新的拐棍,原來的那一根,他徹底不要了嗎?是丟掉了嗎?
想到這裡,心尖像是被什麼燙了一下,疼得岑柏言眼睫微顫。
宣兆低頭看了看左手,淡淡一笑:「原來那個舊了,換了根順手的。」
「嗯,」岑柏言說,「很適合你。」
「怎麼來這裡了。」宣兆問。
岑柏言拎著水果袋子和牛奶箱的手緊了緊,欲蓋彌彰地把這些東西往身後藏了藏。
「隨便逛逛,」岑柏言說,「你忙,我先走了。」
宣兆的視線落在他手上,發出了很輕的一聲嘆息,笑著說:「來都來了,上去看看吧。」
岑柏言一怔。
他是岑靜香的兒子,宣兆竟然邀請他去探望宣諭?
「我外婆年輕時也是學建築的,我媽媽從小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些皮毛,」宣兆看出了岑柏言的猶疑和顧慮,溫聲道,「你陪她聊聊,她會高興的。」
再拒絕反倒會讓場面更加尷尬,於是岑柏言點頭道:「好。」
電梯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分別站在對角線兩端,在同一個密閉空間裡保持著極其疏遠的距離,安靜的仿佛兩個陌生人。
宣兆抬頭看著上跳的電梯樓層數字,隨著「叮」一聲響,宣兆轉頭說:「到了。」
電梯門徐徐開啟,岑柏言下意識跨上前一步,伸手擋著門——岑柏言本來是個不注重這些細節的人,曾經有次他和宣兆去商場看電影,電梯裡,宣兆被人群擠到了最角落的位置,出電梯時宣兆拄著拐,行走比較緩慢,被正在關閉的電梯門狠狠夾了一下。自那之後,每次他們上下電梯,岑柏言一定會先宣兆一步擋住電梯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