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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安靜地坐在岸邊,起初目光都是望著河中央,過了不知道多久,龍卿闕聽到鳳卿丞在小聲哼唱什麼,調子很是優美,但很陌生,歌詞卻一個字都聽不見。龍卿闕一再忍著,不過,還是忍不住偷偷偏頭看了一眼鳳卿丞。鳳卿丞手托著腮,看不見她什麼表情,只能聽見低低的吟唱。龍卿闕索性大膽地偷看起來,只是,那曲調越來越淒婉,越來越悲怨,龍卿闕聽得心裡突然不太舒服。
龍卿闕不經意蹙起眉頭,收回視線看著水面,越不想聽,那淒淒涼涼的調子越是鑽進她的耳朵里,甚至是心裡。龍卿闕越聽越難受,就輕輕咳嗽了幾聲,哼唱果然停了,鳳卿丞依舊托腮的動作問:「龍兒,你嗓子不舒服了?」
「沒有。」龍卿闕清冷地回答,那首莫名的曲子攪得她心亂,好不容易和諧起來的氛圍,又轉為怪異了。鳳卿丞哦了一聲,提醒龍卿闕嗓子難受記得喝水,鳳卿丞還想再次哼唱時,龍卿闕直接生硬地打斷了她,「釣魚時安靜些。」
「哦,呵呵,好的。」鳳卿丞垂下眼眸,很溫順地應答,她哼唱的就是龍卿闕曾經在ktv唱的那首古風曲子,原本雖然覺得悲了些,但好聽,後來,記憶恢復,這首曲子所表達的內容也就明了了。太多的思念與纏綿寫在了這首曲子裡,不過現在看來,也是白費了,龍卿闕明顯厭惡的神色,鳳卿丞不會看不出,鳳卿丞也不抱希望了,笑容,假裝的有些吃力。
又是靜默許久,鳳卿丞突然輕聲呢喃著一樣說:「龍兒,你說,這裡的水深不深。」
「河水清澈卻不見底,肯定很深。」龍卿闕慶幸鳳卿丞起了個話頭,以往她最喜歡安靜的,但和鳳卿丞一起,她又討厭這樣,可偏偏龍卿闕又不敢主動做什麼,怕鳳卿丞會覺得有希望。
鳳卿丞明了似地點點頭,自言自語一樣說:「不知道會不會淹死人。」
「死」這個字,讓龍卿闕沒來由的討厭,尤其出自鳳卿丞的口中,便真的惱了,說:「好端端的,說什麼死。」話語很沖,很兇。鳳卿丞卻突然笑出聲,肩膀一聳一聳的,看得龍卿闕直來氣,索性不說話了。
鳳卿丞又呆呆地望著河面,魚兒上鉤她都沒發現,龍卿闕提醒時,已經晚了,魚兒跑了,鳳卿丞笑呵呵地解釋說:「我要學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龍卿闕是看出來了,鳳卿丞根本不喜歡釣魚,這不過是託詞而已。龍卿闕有些黯然,這樣下去,會更加難捨難分吧?她的不舍放在心底,鳳卿丞似乎試著努力放在心底,不過,她是被迫的,而自己是主動的。既然要冷,就冷到底,斷了念想……想到這,龍卿闕嘴角連最淺的笑意都不見了。
「龍兒,你會游泳麼?」鳳卿丞木木地問了一句,龍卿闕沒好氣地說:「你不是問過了麼?」
「哦,對哦,會游泳挺好,不過,我不會,我怕水。」鳳卿丞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因為龍卿闕聽見了也不搭話。氛圍就這樣冷下來,日頭已經開始偏西,龍卿闕的心始終靜不下來,想著她的道行還是不深,做得不到位,要不然怎麼會那麼難受,正想著,鳳卿丞的聲音再次飄過來,「龍兒,我們真的沒有可能了嗎麼?」話語裡有深深的絕望,似乎早已知道答案卻還是垂死掙扎,龍卿闕不動聲色,淡聲說:「是的。」
「我能和你一起去西藏麼?我會保密的。」
「不行。」
「你……真的那麼愛端午麼?」
「……」
「你對我,就沒有一絲眷戀?」
「……」
「一點,一點點都沒有麼?」鳳卿丞已經出現了哭音,龍卿闕告訴自己,不能轉頭,不要說話,沉默就是默認,讓鳳卿丞那樣以為好了。
龍卿闕的沉默,讓鳳卿丞徹底絕望,她忽然緩緩站起身,淒涼地說:「你是我活在這世上唯一的理由,現在看來,我活著,已然是多餘的了。」鳳卿丞空洞的眼神望著漣漪泛起的河面,映照著唯美的落日,卻散發出悲壯的垂死氣息。每一天初升的太陽其實都是一輪嶄新的朝陽,它每晚都會經歷一次死忙,夕陽西下,收起餘暉,便是太陽的死期。好的一點,太陽可以只需一晚就能復活,人,可以嗎?她死了會重新活過來麼?答案很明顯,鳳卿丞知道,作為普通人,死,不能復生。鳳卿丞布滿悲愴之色的臉上浮起一絲絕處逢生的喜,太好了,死了,不能復生,死了,她就真的解脫了,所有人也會因此解脫。
鳳卿丞緩緩向河岸走了幾步,早就落淚的龍卿闕忍著不去看鳳卿丞,不過,此刻注意到她的動作,龍卿闕還是悄無聲息地抹去眼角的淚喊道:「不許再往前走!」
鳳卿丞置若罔聞,龍卿闕這才真的發覺了不對,她站起身就要過去,鳳卿丞突然醒來一樣,吼道:「你不許過來!」
「好,我不過去,你也別再走了。」龍卿闕已經有了哀求之意,鳳卿丞絕望的氣息太濃,龍卿闕只能先安撫。鳳卿丞站在那,夕陽照在臉上,血一般的嫣紅,「鳳兒,到我這裡來。」鳳卿丞再退,那就是落進河裡,龍卿闕哄著,鳳卿丞彎起眉眼笑笑,搖搖頭說:「不要,我過去了,你也會把我推開。」
「我不會,鳳兒,乖,過來吧。」龍卿闕沒想到鳳卿丞會想尋死,知道的話,她真的不會拿話去斷彼此的後路,她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保鳳卿丞的命。鳳卿丞呵呵笑,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下來,又哭又笑地說:「我說過不再纏著你了,今天,是我最後一次纏著你了,你是不是很開心?」話語到了最後,有了喃喃自語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