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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葉懷睿回答:
「他死了,而且是在案發當日,被人發現在自己家裡上吊身亡的。」
時隔三十九年的紙張已經褪色成了暗黃,複印的墨粉脫落了不少,相片和文字都有些模糊了。
兩寸的黑白小照中,男人大約四十歲出頭的模樣,臉頰消瘦,高顴骨,厚嘴唇,相貌十分普通。
至於個人資料,則是用葡文填寫的。字跡不太漂亮,不過沒有拼寫錯誤,看得出來是受過教育的。
「戴俊峰是在自己租住的出租屋裡上吊的,留了遺書,而且現場也沒有發現外人入侵的痕跡。」
葉懷睿頓了頓:
「金城警方判斷,戴俊峰大概是因為在電視上看到關於劫案的報導,擔心自己會擔責,心理壓力過大之下選擇了自殺。」
他指了指照片裡那個消瘦的中年男人:
「警察以普通的自殺結的案,戴俊峰的結案卷宗我也找不到了。這裡也只將他作為『關係人』,留了個簡單的存檔而已。」
章明明往後翻了翻。
果然,與戴俊峰相關的資料只有三頁。
第一頁是他剛剛看過的人士檔案複印件,第二頁是戴經理的人際關係調查書,最後一頁則是自殺結案報告,以及兩張塑封的照片——就是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痕跡了。
「我想讓你看的,是這個。」
葉懷睿抽出那兩張過塑的照片,放在了好友面前,「仔細看他的脖子。」
兩張照片,一張是在現場照的,戴俊峰的屍體已被放了下來,平躺在地上;另一張則是特寫,從側面拍了死者脖子上的勒溝。
在一個專業的法醫攝影師看來,這兩張照片拍得差勁透了,從距離到角度,從對焦再到打光,章明明都能給它挑出毛病來。
老照片即使過了塑,時間長了也難免開始褪色,很難看清細節了。
章明明只能起身,去文件櫃那兒拿了把放大鏡回來,懟到照片上方認真地看,「這……看上去像兩條縊溝啊?」
所謂「溢溝」,是縊吊時繩索壓迫頸部皮膚所形成的溝狀痕跡。
溢溝的條數與縊勒時繩索直接壓迫皮膚的繩圈數有關,可以呈分離、平行或者交叉等多種形狀。
照片中,保安經理戴俊峰的脖子上有兩條縊溝,下方的深,上方的淺,部分幾乎完全重疊在一起,只在靠近耳後的區域分成相對較為清晰的兩條。
章明明眯著眼睛,目測了一下,兩條縊溝的寬度差不多——起碼證明構成兩個圈的繩索應該是粗細相同或是相近的。
因為只有這一個角度的照片,二明同志沒法判斷繩索繞頸的形態、繩結的式樣等關鍵問題,不過……
「不過,這是典型的縊吊溝吧?」
他用筆桿在死者的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繩子橫過頸前部,繞向頸部兩側,斜行向後上方,沿下頜角經耳後升入髮際……」
章明明用手在自己脖子後面做了個提繩子的動作,「確實像是自殺啊。」
確實,就照片所見,索溝的痕跡確實更像典型的縊溝。
因為勒脖子的機械性窒息,繩索會像系領帶一樣橫向繞過頸部,勒痕一般都是水平的,而不是像照片上的那樣,通過下頜延續至耳後,一直到頭部後上方。
勒痕是很難消除的。
即便兇手勒死人以後,再將人用繩索掛起來,將現場偽裝成自殺的樣子,前一條勒痕也會深深留在受害者的脖子上,讓警察和法醫能夠很輕易地識破他的詭計。
「但你不覺得,這人死得太湊巧了嗎?」
葉懷睿盯著自己的好友,「他是唯二可以打開金庫的人,偏偏就死在了案件剛發生後不久。」
「那年頭,丟了幾百萬美金的珠寶,責任壓下來,他怕是得被人扒皮吧?」
章明明頗不以為然。
「大概是覺得自己橫豎都要死,還不如自行了斷呢。」
他聳了聳肩:
「除非你能讓我到現場看看,不然光憑這兩張照片,我看不出什麼可疑的地方。」
第8章 3.導演-01
7月27日,星期二,晚上七點三十五分。
葉懷睿將車駛入一間高層公寓的地下停車場,停好車後,穿過兩層門禁,又用保安交給他的臨時門卡,乘電梯直上到三十樓。
這棟公寓都是獨梯獨戶的大平層,按照金城的樓價,沒個幾千萬根本拿不下來。
加之嚴密的安保和良好的私密性,住在這棟樓里的非富即貴,且有不少都是在社會上有些地位的名人。
三十樓住的,是金城有名的大導演,趙翠花。
葉懷睿只是一個小小的法醫,哪怕在業內算頗有知名度的新銳,但想要取得一個國際大導的聯繫方式,基本與你要打電話給張○謀的難度相當,就更別說想讓對方百忙之中騰出時間,單獨接待你了。
好在葉懷睿有個有錢能使鬼推磨的老爹。
他按下了門鈴。
很快,一個菲傭模樣的中年婦女給他開了門。
「Dr.葉是吧?」
女人操著一口不大地道的金城方言,禮貌地邀請他進屋,「先生在書房等你。」
阿姨將葉懷睿領進書房,轉身退出房間,給客人泡茶去了。
趙翠花今年五十九歲,很快就到花甲之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