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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聽到了「硌拉拉」一連串的金屬摩擦聲。
殷嘉茗先是一愣,然後從椅子上一蹦而起。
——那是密室機括開啟的聲音!
殷嘉茗表情激動,幾乎就要喜極而泣了。
他千等萬等的樂樂,終於來了。
果然,他聽到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樂樂手裡提著大包小包爬下逼仄而陡峭的樓梯,進入了地下室。
「樂樂!」
殷嘉茗叫了姑娘的名字。
三天沒開口說話,他的聲音嘶啞乾澀,簡直都有些不知道應該如何發音了。
然而樂樂卻沒有像平常那樣跟他打招呼。
女孩沉默地將補給放下,然後走到殷嘉茗的面前。
「茗哥……」
她嘴唇囁嚅,勉強擠出兩個字,句末已帶了顫音。
殷嘉茗:「!!」
他幾乎立刻就意識到,肯定發生了什麼很嚴重的變故。
「樂樂!」
殷嘉茗一把抓住樂樂的肩膀,「你看著我,到底怎麼了?」
然而姑娘已淚如雨下,哭得根本說不出話來了。
樂樂生在了一個很糟糕的家庭。
她的爸爸是個五毒俱全的爛人,吃喝嫖賭抽不說,還性格暴戾,稍有不順就對家人拳打腳踢。
而她的媽媽性格軟弱,自己又沒有謀生的能力,只能依附於丈夫,像菟絲花一樣生存。被打得厲害了,便借酒消愁,指望著喝醉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是以樂樂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會為了保護更幼小更沒有自保之力的弟弟,忍受來自父親的毒打。
遭受的苦難多了,人心就會變硬。
樂樂在五六歲的時候就學會了把被打壞了腦袋的阿虎緊緊摟在懷裡,默默地、安靜地忍受棍棒皮帶加諸在身上的疼痛,不哭不鬧,一聲不吭,一滴眼淚都不會落下來。
她甚至以為自己已經忘了怎麼哭。
許久之後,她終於長到成年,帶著弟弟阿虎逃離了育幼院,住到貧民窟的窩棚里。
當時有三個男人看著他們姐弟倆年紀小又無依無靠,便仗著人多勢眾,趁著她落單時想欺負她,結果阿虎及時趕回,二話不說便衝上去,不要命似得跟對方扭打成一團,直到將三人徹底打服,再也不敢肖想她為止。
當時阿虎以一敵三,把對方打得落荒而逃,自己也受了很重的傷。
一個啤酒瓶砸破了他的額頭,血淌了滿臉,整個腦袋像只開了瓢的血葫蘆似的。
當樂樂把阿虎攙到醫院的時候,連接診的大夫都大為震驚,說人都傷成這樣了,怎麼竟然還是清醒的。
樂樂記得,那天晚上是自己久違了十年的,再一次流淚。
——那之後呢?
那之後不久,姐弟倆終於交上了好運。
他們遇到了殷嘉茗。
這位殷少爺也是曾經過過苦日子的,人看著輕狂不羈,其實比誰都仗義,比誰都心軟。
他給了他們體面的工作和安穩的生活,脫離了貧民窟的朝不保夕。
原本樂樂以為他們終於熬出頭了。
她再也不會哭了……
……
強忍了兩日的情緒終於在此時爆發,樂樂趴在殷嘉茗的肩上,淚水滂沱如雨,浸透了殷嘉茗的襯衣。
「阿虎他……阿虎他……」
女孩嚎啕著,崩潰地喊道:
「阿虎他死了!我弟弟他死了!」
「他被人殺死了!」
「身上中了好多、好多刀!他是被人殺死的!」
2021年8月9日,星期一,下午五點二十分,今年的第六號颱風逼近金城。
雖然推測颱風的登陸地點將在一百公里之外,但金城依然處在風圈中,雨勢風勢必不會小。
是以金城早早就發出了十號風球和風暴潮紅色預警,全市停課停工,進入了戒備狀態。
只是所有人嚴陣以待等了足有半日,直到傍晚時,暴風雨才終於席捲而來。
葉懷睿站在別墅一樓的窗戶前,一邊看外面呼嘯的風雨,一邊跟他的老爸說電話:
「嗯,好的,我知道了。」
葉父擔心兒子許久沒領教颱風的可怕,一個人住在老別墅里不安全,原本想讓他來自己家暫住兩天的。
但葉懷睿還惦記著地下室里的某人,自然不肯答應,以還要忙論文為由拒絕了,只保證自己已經備好了食水,也會注意關好門窗,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然而,總覺得自己虧欠了兒子的老父親的一顆拳拳愛子之心,又怎麼會被他三言兩語就說服呢?
在狂風暴雨來襲時,葉父又給他來了電話,千叮萬囑了整整二十分鐘,車軲轆地重複著那些葉懷睿早聽了無數次的常識。
終於,葉父好不容易叨念夠了。
葉懷睿跟他爸說了再見,掛斷手機,便匆匆開啟了博古櫃的機括,跑下樓梯,進入了地下室。
本來平常這個點兒,金城離太陽下山還早,屋外的陽光應該可以透過氣窗照進來,看清室內的東西是完全不成問題的。
然而今天外頭狂風暴雨,厚厚的雲層將陽光密密實實地遮擋住,天色暗得仿佛晚間八點以後。
地下室一片黑暗。
葉懷睿走完樓梯,第一反應就是伸手去牆上摸頂燈開關。
然而就在他的手剛剛碰到開關按鈕時,他冷不丁一抬頭,頓時嚇得倒退一步,差點兒在台階上崴到了自己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