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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大劫案》的首日上座率很不錯,偌大的放映廳幾乎全部坐滿了。
葉懷睿的座位買得有些過於靠前,看屏幕時要略略抬頭。
電影走的還是趙大導演一貫的風格,劇情緊湊、畫面流暢、情節刺激、鏡頭感十足,頗得金城警匪片的精髓。
只是這一回,這畫風看著十分「傳統」的警匪片,演繹的不再是一個單純的邪不壓正的故事了。
電影以雙線展開。
男一號是當紅小鮮肉唐堂扮演的劫匪,而男二號則是當年負責偵辦案子的一名警長。
劇情從劫匪策劃案件開始,進而找尋幫手,選定時機實施犯罪。
隨後匪徒與其同夥因碼頭上的突發意外而出逃失敗,殺傷了九條人命之後,匆匆逃亡,隱匿進了人海之中。
從這段開始,故事的敘事重心便轉移到了警長身上。
警方追查匪徒犯案過程中遺留下的所有人證物證,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深挖他們的交際圈和人脈網,試圖將這群窮凶極惡的匪徒翻出來。
在經歷了一番艱難的調查之後,他們終於在海濱別墅區找到了唐堂飾演的殷嘉茗。
接著,就如同歷史上真實發生過的那般,雙方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追逐戰,並以警方開槍,兇手中彈落海告終。
看到這裡時,葉懷睿覺得,若只是如此,《金城大劫案》也不過就是一部各方面都表現得很均衡的,合格的警匪商業片罷了。
然而這並不是真正的結局。
這時螢屏中的警長俯瞰著波濤洶湧的大海,面色凝重,似乎若有所思。
一個警員跑到他身邊,告訴他沒能找到落海的殷嘉茗。
警長聞言,神色越發陰鬱,絲毫看不出大案告破、兇徒伏法的興奮或是喜悅之色。
警員察言觀色,小心翼翼地問他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警長轉頭看向自己的部下,一字一頓,「你覺得,這個殷嘉茗是兇手嗎?」
在警員訝異的表情中,鏡頭飛快地拉高、拉遠,橫跨過大半個金城,移到了一片凌亂而老舊的居民區上空。
逼仄的筒子樓群中,有一扇毫不起眼的窗戶,哪怕是在大白天裡,依然將窗簾拉得嚴嚴實實。
一個男人站在一台黑白電視前看著新聞。
屏幕中,金城警方的發言人正被十幾支話筒包圍。
他信誓旦旦地保證,殷嘉茗已被警方擊斃,屍體落入海中,劫案主犯已死,案件基本告破,民眾可以安心了云云。
隨後鏡頭偏轉,讓觀眾們看清了男人的臉——正是扮演殷嘉茗的唐堂!
然而,葉懷睿很快就注意到,不知是化妝師刻意改變了他的妝容,還是髮型的微妙差異,站在電視前的這個「殷嘉茗」,和剛才落海的「殷嘉茗」,雖然有著相同的臉,但氣質卻明顯並不一樣。
唐堂演的,分明是兩個人。
果然,只見男人注視屏幕,忽然勾唇一笑,那笑容冷若寒冰,透著刻骨的殘忍和兇悍。
然後他坐到一張桌子前,撩起左邊的衣袖,開始用布料擦拭自己左臂上的紋身。
殷嘉茗左臂上有一個觀音捧蓮圖案的紋身——這是記錄在檔案里的「證據」之一。
然而,此時,這個俊美而邪氣的男子卻鏡頭的特寫中,一點一點擦掉了手臂上的觀音捧蓮紋。
這一幕,配合著背景音中警方關於殷嘉茗已死、案件已破的宣言,顯得那樣的諷刺,簡直就像是在嘲諷劇里劇外的所有人一般。
畫面暗了下去。
片尾曲響起的同時,一張黑白證件照跳了出來。
那是真正的「殷嘉茗」,與當年印在通緝令上的大頭照一模一樣。
照片上的青年面容俊朗、目光銳利,比劇中的他顯得更加年輕,也更加英氣逼人,帶著那個時代特有的浪蕩不羈,如此恣意,如此瀟灑。
明明正片已經播完了,放映廳里竟然沒幾個觀眾起身離場。
幾乎所有人都仍在盯著屏幕。
照片開始切換。
一張一張又一張,全都是三十九年前那個真正的殷嘉茗。
這些照片有單人的,也有合照的,絕大部分是黑白的,但也有那麼兩張竟然是彩色的。
葉懷睿頗覺驚訝。
因為這些照片實在太全了,其中好些連他都沒在警方保存的檔案里看到過。
在那個照相機還是緊俏稀罕物的年代,一個人能拍上這麼多的照片,本身已是十分難得了。
更何況,時隔將近四十年,趙大導演還能搞到這些老照片——葉法醫認為,唯一的可能,便是這個電影團隊中,有人能夠直接聯繫到殷嘉茗當年的親朋故舊。
這時,片尾曲已到了尾聲。
最後一張照片隱去,屏幕徹底暗了下來。
當觀眾們以為電影到此為止了的時候,一行字幕浮現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真相不會被更改,只會被掩埋。」
第2章 1.電影-02
走出電影院時,葉懷睿還不由自主地回味著剛剛看完的劇情。
電影的結尾實在太有意思了,有意思到甚至像是熟知案情的內部人員才能構思出來的情節。
它給這樁懸案提出了一個新的可能性,那就是,當年的兇嫌並不是殷嘉茗本人,而是有人冒用了他的身份,讓他去背這口搶劫殺人的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