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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懷睿:「……」
他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正在跟自己「交談」的這位,言辭之間,貌似站在了跟他相同的立場上。
對方覺得葉懷睿才是「鬼」。
那麼,這是不是意味著,「殷嘉茗」覺得自己是活人?
鬼故事裡有一個經典套路,就是死者不知自己已死,依然像生前那般飲食起居,或是去完成那些未曾了結的心愿。這似乎跟今夜他遇到的情況十分相似。
確實,這間密室是殷嘉茗生前藏匿過的地方,他死後靈魂徘徊不去,一直滯留在此地,似乎也合乎邏輯。
葉懷睿的內心仍在「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魂存在」和「這一定是個騙局」中激烈掙扎,手指卻很誠實地寫下了一個問題。
他想要驗證自己的推測:
【你那兒是什麼年份?】
對方沒有猶豫,很快寫下了答案:
【82年】。
正是金城大劫案發生的那一年。
葉懷睿幾乎就要肯定自己的猜測了——對方是一個徘徊不去的孤魂野鬼,不知自己已經死了,還停留在死前的記憶里。
不過為了謹慎起見,葉法醫還是又補充道:【幾月幾號?】
對面回答:
【7-23】。
葉懷睿:「!!!」
他死死盯住桌上的三個數字,反覆確認自己沒有看錯,確實是7月23日,也就是,今天!
葉懷睿實在太過震驚,以至於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一方舊書桌上,他根本沒注意到,窗外的雷聲越來越遠,雨點敲打玻璃的聲音也漸漸小了下去,幾乎就要聽不見了。
他用手指蘸水寫道:
【你確定是7月23號嗎?】
回復很快到了。
【梗係(當然)】。
那個看不見的人回答:
【我冇必要呃你(我沒必要騙你)】。
這是「透明人」留下的最後兩句話。
因為在這之後,任憑葉懷睿如何詢問,在桌上寫再多的留言,也沒有任何回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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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走了吧?」
與此同時,一個男人也站在同一張桌子前,用金城方言喃喃自語。
他不死心地又蘸水在桌上寫了幾個字。
依然毫無回音。
「嘖,怎麼說走就走呢?」
男人終於死心,往後一仰,靠到椅背上,無趣地嘆了一口氣。
他正是被金城警方全城通緝的殷嘉茗。
殷嘉茗已經在這間密室里躲了整整一天了。
地下室逼仄悶熱,既無聊,又壓抑。
白天還好些,有一點光能透過氣窗照進室內,雖然昏暗,總算還能視物。
可到了晚上,四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又擔心燈光透出氣窗,引起外面的注意,別說電燈,殷嘉茗連手電筒都不敢用,只能靠一盞煤油燈照明,摸黑行動。
對於性格外向、朋友眾多又喜歡交際的殷嘉茗而言,抬頭只能看見四面白牆的日子,實在太憋屈了。
但他不敢出去。
持械搶劫、槍殺多人可是彌天大罪,殷嘉茗又無法自證清白。
偏偏他爸最近因為生意上的事惹了些麻煩,殷嘉茗生怕自己若是落到了大蓋帽的手裡,沒人能把他囫圇個兒給撈出來。
殷嘉茗不敢聯繫親朋好友,密室里也沒有電視,他躲在這裡相當於與世隔絕,對外頭的情況一無所知,更是愈發放大了他的焦躁和不安。
在此等情境下,猛然看到桌子上出現寫著自己名字的水痕,殷嘉茗的第一反應是驚訝,第二反應竟然不是害怕,而是興奮。
若是葉法醫知道殷嘉茗是怎麼想的,肯定會感嘆,這一定就是所謂的「文化差異」吧。
這個年代的金城人,大都篤信風水玄學,電影院每年都鬼片扎堆,電台電視深夜都是怪談節目,奠基開工必拜關二老爺,門邊灶頭都要放一隻香爐供三柱清香。
大環境如此,殷嘉茗對鬼神之說自然接受良好。
所以當他看到桌上出現了水字的時候,他根本沒考慮其他的可能性,只覺得這鐵定是鬧鬼了。
照理說,普通人覺得自己「見鬼了」的時候,應當會感到非常害怕。
但殷嘉茗實在在地下室呆得太憋屈了。
孤島效應之下,他難免體驗到了仿若被全世界拋棄的恐懼感,因此他迫切地想要與人交流,藉此獲得心靈慰藉。
哪怕與他交流的對象是一隻鬼,也比孤立無援要來得強。
再說了,既然對方都是鬼了,多多少少總有些神通吧?
殷嘉茗剛剛看過熱播的《人皮燈籠》,電影裡的漂亮女鬼說過,鬼是無所不知的。
殷嘉茗覺得,他正好可以問問,那該死的劫案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惜這隻鬼似乎沒什麼法力,沒聊上幾句話就消失了,連半句有用的情報都沒能問出來……
…… ……
……
就在殷嘉茗暗覺遺憾的時候,樓道的方向傳來了機括滑動的聲音。
殷嘉茗警惕地站起身,拎起煤油燈照過去。
很快,一個女孩步下樓梯,走進了地下室。
「樂樂。」
殷嘉茗鬆了一口氣。
「茗哥。」
被稱為樂樂的女孩用金城方言向殷嘉茗打了招呼,又朝他亮了亮自己拎著的大包小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