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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3號問顧虞的時候,她正在收拾行李準備去戰區,聞言,顧虞收拾行李的手一頓,蹲在地上思索半晌,索性坐在了地上,喃喃道:「是因為我她才會陷入險境的,我有責任,所以我必須去救她。」
顧虞苦笑了一聲:「說實話,我去的時候真的沒有想刷好感度什麼的,我那時候滿腦子都是,要是江謹因為我插手原本的歷史進程出了什麼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真的只是這個原因嗎?
顧虞想,可能還是自己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讓江謹出事的心思作祟吧。
顧虞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的這十年,江謹無時無刻不處在自己內心的煎熬之中。
江謹永遠不會告訴顧虞,那一晚之後看到空蕩蕩的房間時,她是何等的絕望;江謹永遠不會告訴顧虞,在多少次的午夜夢回,哪怕是工作通宵,她都無法入眠,輾轉反側腦子裡全都是顧虞的模樣;江謹永遠不會告訴顧虞,在所有人都傳言她有靠山的時候,她滿腦子都只是想站的高一點,再高一點。
——這樣,你就能看到我了吧。
我已經站的這麼高了,你只要抬眼,你就能看到我了。
可是,顧虞,這麼多年了,已經十年了,你為什麼不來找我呢?
同性戀不再被列為精神病了,我們也有了肌膚之親,我一直在等你。你為什麼不來找我呢?
是你不喜歡我嗎?
江謹一直陷入這樣的自我懷疑之中,可是她想起顧虞的眼神,那雙清澈的眼睛裡滿是自己的模樣,她是見過的。可是,顧虞,為什麼在我想更近一步的時候,你要躲開呢?
江謹是鼓足了勇氣問出那句話的,她的身子微微顫抖,她不知道顧虞會怎麼回答,她甚至在問了之後不敢聽顧虞的答案。
她怕,這麼多年,又有多少人不會變心呢?可她更怕的是,從顧虞的口中聽到那個否定的答案。
就像是等待宣判結果的罪人,結果出來的時候反而是最釋然的時候。等待讓人太難熬了,你不知道等待著自己的究竟是什麼。哪怕有了心理預期,可依然焦灼。
「哪有什麼朋友。」
江謹想,你一定是在乎我的吧。
「那你為什麼直奔梅山來的呢?」
江謹看到顧虞的眼睛躲閃了。此刻的江謹就像是溺水瀕死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問出了這句話。江謹想,她頭頂的達摩克里斯之劍搖搖欲墜了。
顧虞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知道自己當年的說辭江謹從來沒有相信過,但也沒有想到,時隔多年,江謹會再次問出這個問題。
「大概,就是湊巧吧。」顧虞低著頭,輕聲說了這麼一句話。
江謹的臉色在剎那間血色褪盡。
稻草斷了,達摩克里斯之劍掉落了。
「湊巧?」江謹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她想拽著顧虞的領口,想質問她為什麼可以用「湊巧」這兩個字輕飄飄地揭過她們的曾經,可是看著眉眼低垂的顧虞,江謹眼睛用力眨了眨,努力收回了自己的眼淚。
「我開玩笑的,顧記不要當真了。」江謹勉強一笑,如顧虞所願,把這件事輕飄飄地揭過了。
就當從沒有發生過,就當我沒有問過,就當這些事從未經歷過。
可是不論是江謹還是顧虞都明白,這些事是不可能揭過的。只要兩人沒有敞開心扉,只要兩人沒有在一起,這件事就永遠是橫亘在心中的刺,拔不掉剪不得,只能任由它在心底里腐爛發潰。
就這樣了嗎?只能這樣了嗎?
江謹這樣問自己。顧虞也這樣問自己。
突然,1113號不帶任何感情的機械音在顧虞的腦海中響起:「嘀!當前江謹好感度:94【只能這樣了嗎?】。」
顧虞只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她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江謹。
江謹的眸中依舊有瀲灩的水光。顧虞從前和1113號戲言,若是誰讓江謹掉淚了,她一定會追殺那個人到天涯海角。
可是,顧虞,你看,讓她掉淚的人是你啊。
「你想幫她擦眼淚為什麼不去呢?」1113號似悲似嘆的聲音在顧虞的腦海中響起,發問卻深入了顧虞的內心:「我有時候真搞不明白,你到底在糾結什麼呢?」
顧虞攥緊了手,咬緊了牙,她鼓足了勇氣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被陸陸續續端菜進來的眾人打斷了。
「顧記,您下筷子啊!來嘗嘗我爸媽的手藝啊!」尹肖熱情地招呼著顧虞,完全沒有意識到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哎?江老師您筷子怎麼掉了?我再去給您拿一雙啊!」
江謹含笑點了點頭。
顧虞泄了氣,方才鼓足的勇氣想說的話再也沒勇氣說出來了。
江謹再沒有看顧虞一眼。
因為下午還有工作,所以飯桌上到底沒有上酒。一行人簡單收拾休整了一番,便開始了下午的工作。
尹肖和顧虞一組,他湊到顧虞身邊,眉目飛揚,低聲問道:「顧記,我爸說你和江老師以前來過我們家啊?」
顧虞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老娘不僅來過,老娘還把你爸嚇得不輕。
尹肖實在是沒膽子直面顧虞凌厲的眼神,於是訕訕一笑,頂著攝像機就跑到前面開路了。
一路相安無事。
直到1113號略帶起伏的聲音傳來:「江謹的腳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