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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雯這才從方才那如遭雷劈的情態中回過身來,忙兩三步趕上來拽住他的袖子:「爺——」
「我還急著去看雲妹妹,」寶玉不耐煩道,「有何事,等我回來再說吧。」
他腳不沾地地離開了,徒留晴雯咬著指尖立在原處,怔怔地想:可是我何處做得不大對?
他正想著,忽聞不遠處那蔥蘢的花木撲撲簌簌作響,忙厲聲問道:「誰?」
「若是那美人計管用,你我先前便不用費這樣大的心神了。」悠悠轉過來的男子溫潤如玉,眉眼間自是一股溫柔態度,輕聲笑道,「你也太著急了些,那小祖宗,哪裡便是那般容易拐的。」
「你今日已經占盡了便宜,如何還有臉說我?」晴雯見到他便禁不住咬牙,語氣中也含著酸,「他連你素日喜吃什麼也記得......真是情深意重。」
怎麼自己便從不曾有這般好的事兒?
襲人聞言只是一笑,淡然道:「那碗你且收了去,那酥酪我卻是不打算吃了的。且好好兒地放在那屋裡,哪日若是心中不痛快時,便拿出來看看,倒也就舒暢了。」
晴雯聽了這話,心頭愈發醋意翻湧,啐了一口:「早晚令蟲子啃了你那寶貝酥酪,再爬上你床時,你才心中痛快呢!」說著,到底心頭不忿,甩了袖子便走了。好在這番話總不曾有人聽見,只是二人暗暗於寶玉身上使勁兒,明里暗裡想將人圈進自己這懷中來,不在話下。
只是走出老遠,晴雯方才想起寶玉一句話,不禁喃喃道:「......可是保齡侯府家來的是那位雲公子啊,哪裡來的雲妹妹?」
哪兒來的雲妹妹?
這個問題現在也赤-裸-裸地擺在了寶玉眼前。
說好的!雲妹妹呢!
為什麼現在站在我眼前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鬚眉濁物!
寶玉在那一瞬間,升起了將天庭上數位神仙一個接一個問候一遍的衝動。什麼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什麼如來佛祖觀音菩薩......若是站在他眼前,他估計會毫不猶豫掄起拳頭來給他們一仙來上一拳。他那些好好的清淨女兒家,一個個鮮花嫩柳似的,怎麼如今都變成了這般......比他還要高半頭的存在!
這和說好的重生完全不一樣啊喂!
【嘖嘖,誰和你說重生便是與你前世一模一樣了?】無字天書畫出了張幸災樂禍的面容,【與你今世加了這許多的運道,你怎還不樂意了呢?】
你與我加運道了?寶玉狐疑,加在了何處?
【桃花運啊!】無字天書回答的理直氣壯,【旁人還求不來這麼旺盛的桃花運呢!一朵接一朵,保你常開不敗,專供你招蜂引蝶之勇。且招的都是雄蜂,你可欣悅?】
我能欣悅才有鬼呢!寶玉面目抽搐,他一點也不想做個走到哪兒桃花就開到哪兒的男人,尤其是招引的還儘是些鬚眉濁物!
無字天書不樂意了:【全天下男人都會拜倒在你的石榴褲下,這是多好的機遇?若是你願意,哪怕是當今皇帝也能被你輕而易舉的拿下,到時候可就是正兒八經的藍顏禍水、禍國妖精了!】
寶玉:.......
然而他一點也不想做什麼藍顏禍水,他現在只想一把將這本天書抓下來,狠狠地揉搓成一團,扔進園子中的水池子裡,泡上他個三天三夜。
寶玉僵硬地像是座石雕般坐在黃花梨方杆四出頭椅上,木著臉,渾身都瀰漫著殺氣,任由面前的小少年拉著他的手絮絮叨叨著說些久別重逢的話。說了半天之後,史湘雲發覺眼前的人似乎並沒有在聽,不由得一癟嘴:「三哥哥,你在聽麼?」
「啊?」
寶玉這才反應過來,虛弱地點點頭,「在,我在聽。」
不,我根本無法再聽了,我現在滿心皆是石榴褲與藍顏禍水,已經絕望的沒有任何其它念頭了......
「對了,」史湘雲歡欣鼓舞道,「前些日子我姨娘給了我幾匹茜香國進貢來的料子,我看著甚好,知道三哥哥喜歡紅色,所以特意令上好的繡娘做了件衣服,與你帶來了。」
寶玉抿著嘴,看著他在那包裹中左翻右翻,忽的生出了些不好的預感。
「看!」史湘雲歡快地拿出來與他瞧,「可好看?」
寶玉:......
他只能勉強扯了下嘴角,同時咽了口唾沫。
那是一條褲子,裁剪的精緻,撒滿了金色的暗花。於透過薄而清透的窗紗鑽進來的陽光下,簡直像是從那片平鋪著的陽光中偷偷剪下來的一片,金光閃閃,耀花了人的眼。
然而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條褲子,是無比鮮妍明媚的石榴紅色。
他心頭簡直有一萬頭不知名的動物狂奔而過。
【石榴褲哈哈哈!】無字天書笑的整本書都在空中東倒西歪,幾乎不曾將書頁抖落出來,【剛說石榴褲就來了條石榴褲,看來你是註定要做這藍顏禍水了哈哈哈哈!會讓全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拜倒在你身前的石榴褲——】
寶玉咬著牙,飛快地站起身來,像是要湊近史湘雲高舉著的那件衣服似的。只是他的手卻在眾人不注意時在空中抓了一把,二話不說使勁□□了好幾下。
片刻後,重新掙扎著飛出來的無字天書頂著幾個手印,上頭寫了整整一頁的【嚶嚶嚶。】,整張書頁都泛起了淺紅色。
區區一個愚蠢的凡人,居然......居然敢隨意揉捏本書那高貴的外皮......不知道那可是相當於本書的臀部那般神聖莊嚴而不可觸摸的部位麼?這樣,與凡間那打屁-股的家法又有何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