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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般興致勃勃,眾人也只好強打了精神,笑道:「多謝掛心。」
晴雯並麝月掀帘子進了房門,與眾人一一倒了茶。王熙鳳一眼掃過去,竟未在房中看見襲人,不禁心中詫異,笑道:「襲人如何不見?莫不是有別事不成?」
提起襲人二字,晴雯面上登時怫然變色,鳳眼中竟含了些淚意。他勉強閉了閉眼,強行將心頭浮動的情緒按捺下去了,不聲不響立於一旁。
寶玉亦是口中泛苦,遲疑半日,方緩緩道:「襲人......不在了。」
「這話怎講?」王熙鳳不禁大吃一驚,「他不是一向於你房中伺候的麼?伺候了這許多年,如何眼下忽的不在了?」
一旁被忽視許久的國公爺輕輕撫了撫寶玉的肩頭,帶著顯而易見的勸慰之意。他手上的暖度像是一直穿破了薄薄的夏衣,徑直熨帖地撫到了四肢五骸里,令寶玉神色緩和了些,這才緩緩將襲人一事娓娓道來。
便連一向精明能幹的王熙鳳,聽了這一段故事,也不由得怔怔的。半晌後方低聲道:「他倒是個忠心的,只是可惜了——」
一語未罷,晴雯早已於牆角處悄然流下了兩行清淚。
眾人皆嘆了一番,又細細將寶玉於南海的事悉數問了一遍,護國公便於一旁,時不時補充兩句,毫不掩飾語氣中的親密之意。寶釵、王熙鳳等原是慣會看人眉眼高低的,見他二人靠得甚近,竟像是相偎著坐在一處,已然察覺出了些不妥,不覺蹙緊了眉心。
待到寶玉說的口乾舌燥,端起國公爺用過的白窯杯來一飲而盡之時,便連馮紫英也看出了其中的不妥之處來,只皺眉看著這二人。
偏生國公爺滿心都沉浸在於情敵面前秀恩愛的歡喜之中,待到寶玉喝罷,他便令倒了一杯茶水,恰恰沿著寶玉方才唇瓣觸碰過的地方緩緩啜飲了一口。其神□□態竟不似是飲茶,反倒像是專門用雙唇去沾染那杯上留下來的些許水漬,帶了滿滿未盡的纏-綿之意。
房中的眾人:......
等等,這人是當他們都是瞎的嗎?
馮紫英挑起眉,毫不客氣道:「國公爺這是作何?」
「怎麼?」柳寒煙理直氣壯地回看過去,「有何不妥麼?」
不妥的地方大了去了!
我們家寶玉又不是賣豆腐的,怎麼能這麼被你吃豆腐!
馮紫英掐緊了掌心,冷冷道:「只怕國公爺不記得自己是來這府中做客的了,行事也著實太過孟浪了些。莫不是方才喝了酒,眼下沖昏了頭不成?」
黛玉亦笑道:「既是如此,還請國公爺出去醒醒酒才是。」
然而被冷嘲熱諷的國公爺麵皮宛如長城一般厚,絲毫也未現出羞怒之色,反而淡定自若向太師椅中一倒,擒了寶玉一縷髮絲若無其事地在指尖把玩,神色淡然道:「各位說笑了,寒煙如今已然不是外人了。」
「哦?」馮紫英眸中帶了些嘲諷,「那,冒昧請問一句,國公爺是這府中的什麼人?」
護國公上下兩片薄唇一碰,字正腔圓吐出兩個字:「贅婿。」
眾人:......
等等,什麼?
王熙鳳面上一直掛著的笑意登時冷卻了個完全,唇角的弧度也如同被冰封住了,竟難得有些心慌起來。他沉吟後方道:「國公爺莫要說笑了。這府中並無女兒,哪裡來的招婿一說?」
始終安安穩穩坐著的寶玉終於動了動:「那個——」
眾人皆向他看過來。
「雖然這般說,著實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寶玉默默拽緊了身旁的國公爺一角銀白色的衣角,「是我的。」
室中登時陷入了靜默,連緩緩流淌的空氣似乎也一下子凝滯了下來,眾人幾乎在這般的寧靜之中,聽到了自己一瞬間加快的心跳聲。
半晌之後,黛玉方艱難地問:「你的......什麼?」
「還不明白麼?」國公爺笑得頗為和藹可親,得了寶玉的親口承認之後,整個人都如同春風拂面一般春-意盎然起來,眼角眉梢都帶著容光煥發的味道,「我便是寶玉的贅婿。」
眾人:......
聽完這句話後,便連晴雯的眸中也有了鋒利如刀的光芒,一字一頓道:「你-說-什-麼?」
片刻後。
「等等等等,馮公子,您不要拔刀啊!啊,拳打腳踢也不行——等等,爺,求您了,您這個時候就不要上來添亂了,萬一碰傷了您怎麼辦?......國公爺!國公爺,您還是先出門躲躲好了!」
房中唯獨剩下一個努力護著自家爺的麝月,先是拼盡全力將寶玉推出了這房門,隨後便義無反顧衝進眾人之中,努力阻止眾人對其中一個引起了眾怒的傢伙的拳打腳踢。
「不能打啊!不能打,他可是國公爺!」
戰火燃燒的更加兇猛了。
麝月沉默了一會兒,方建議道:「要不......各位爺,咱們商量一下,不打國公爺的臉?否則他待會兒,怎麼去見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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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這一關遠比寶玉想像之中的更為好過。老太太原本便是做足了孫子要娶個媳婦兒回來的準備的,甚至暗中擇人擇了許久,好不容易冷眼取中了幾個,柳寒煙便是其中之一。
更莫要說當時國公爺為了寶玉毅然御前請旨,更將寶玉平平安安自南海帶了回來,賈母心中滿滿皆是孫子無事的欣喜,連帶著對柳寒煙也愈發添了幾分好感,哪裡會阻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