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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無字天書連連搖頭,「便是神仙, 也是造不出用之不竭之物的。這些,是我令小廝們一早去與我買的,買了整整一箱呢!是城東那家用桂花混著百花蜜做了糖汁兒澆上去的, 怎麼, 你可要嘗上一嘗?」
寶玉:......
整整一箱?自家小廝到底都被使喚著做了些什麼無聊之事?
「只是一點,」他叮囑無字天書道,「你小心莫吃壞了牙方是。」
無字天書粉嫩嫩的面頰鼓了鼓:「我可是仙物,哪裡會那般脆弱?」他頓了頓, 話語裡突然多了些狡黠的味道,像是只準備算計人的小狐狸, 「說起來, 你也無需去尋妙玉了,只需簡單一步便可直接解決了此事。你覺著如何?」
寶玉見他顯然是極幸災樂禍的模樣,不覺升起了些不大好的預感, 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警惕地望著他:「如何做?」
無字天書抿著嘴,笑眯眯地沖他一揮袖。寶玉登覺鼻間異香撲鼻,這香味竟似是活的一般,徑直向他鼻中鑽來,透著濃濃的醉人的花的香氣,令他整個人的頭腦不自覺也變得昏昏沉沉。這種昏沉之感令寶玉心中隱隱覺著有些不大對,正勉力撐開雙眼欲問些什麼,便見無字天書沖他眨眨眼,隨即頭也不回地便先行離開了。
寶玉:......我覺著頭有點暈,我大概是要倒地了。
如果這就是無字天書說的法子......
那這個法子,會不會太簡單粗暴了些啊!
只是這藥已然被吸入了身子裡,寶玉只得勉強控制著自己優雅地翻了個白眼,隨即慢慢軟倒下去。
片刻後,廊上猛地響起「撲通」一聲。
「啊啊!快來人啊!寶三爺暈倒啦!」
榮國府的里廳內滿滿當當坐了一屋子的女眷,其中不少人家都帶來了同族中約莫十二三歲的女孩兒,個個都生的嬌花嫩柳一般,著了嫩黃或柳綠的裙裳,如同柳條於春日剛剛抽出來的嫩枝兒。此刻見眾人打量自己,皆嬌怯怯低了頭不語。
賈母打眼望去,不覺笑道:「如今看到這些女孩兒,竟令我也覺著自己這把老骨頭年輕了許多,只是我年輕時,哪有她們這般俊俏。」
「哎呦呦,老封君這話是怎麼說的?」底下一婦人忙道,「老封君當年那出眾的姿容,在京城裡可都是出了名的!如今偏生在如同燒糊了的卷子般的我面前說這話,可教我怎麼活才是!」
賈母一笑,正欲說些什麼,卻見鴛鴦忙忙地跑了進來,附在她耳畔低聲說了兩句話。這兩句將老太太唬的一愣,忙忙欲站起身來,卻又顧忌著下頭的賓客,只得扭頭對牛婉吩咐道:「你且先陪著眾位太太姑娘們說會子話,我老啦,身子骨有些受不了了,且先暫容我離席一會兒吧。」
她乃是正一品誥命,於這廳內亦算得上是年高位重之人了,且現今來拜訪賈家的大都是些不甚顯赫之家,不過是想趁機帶著自家女孩兒於老太太面前現現臉罷了。如今聽賈母如此言說,哪裡有不肯的?皆笑道:「老封君自去便是。」
賈母這才扶了鴛鴦的手出了門,這才低低問道:「果真?」
「是,」鴛鴦的面上亦是難掩焦急之色,「方才咱們府上暫居的那兩位師父也遣人來說了,說是寶玉命格極硬,只怕註定不能與陰人過多接觸。誰知他們那邊兒剛說完,寶玉這邊兒便暈倒了,還在床上躺著呢,老太太可要瞧瞧去?」
只不過剛剛動了個結親的念頭,寶玉這命格便受不住了麼?若這命格一直如此,寶玉這一生,難道便永遠不得娶妻生子不成?
賈母的嘴唇蠕動了下,一瞬間眼底里的情緒亦是黯沉沉垂了下去。她用力撫摩了兩下自己手中雕的活靈活現的龍頭拐杖,終究是低聲道:「先去看看,寶玉如今究竟如何了。」
她滿心記掛著自己這乖孫,自然是心急如焚。待進了寶玉房中,看到他面色蒼白地躺在雕花填漆羅漢床上,雙目緊緊地闔著,兩瓣原本殷紅的唇此刻也是一絲血色也無,看的人心都死死揪成了一團。
賈母伸出兩指,輕輕探了下寶玉額頭的溫度,隨即面色不禁越發陰沉下來:「可令人去叫太醫了?」
襲人此刻亦是心疼不已,正於寶玉身旁拿手帕替他細細擦著臉,又將烏髮上沾染了的灰塵細細擦拭的乾乾淨淨。此刻聽了賈母問話,忙道:「回老太太,已經去了。」
「那便好。」
賈母只簡單說了這幾個字,隨後便再不曾開口說話。她坐於床畔,專心致志地望著這個自己疼愛了十幾年的寶貝孫子,像是要從寶玉此刻慘澹的容光上看出什麼旁的東西來。
看了半晌之後,她終究沉沉吐出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這日晚間,賓客悉數散去後,賈母將王夫人與賈政悉數叫到了自己屋中。
「我也老了,操心不了許多,只是有一件事,著實需要與你們相商了,」賈母半闔著眸子,慢慢道,「你們看著,寶玉的親事如何?」
這話一出,賈政夫婦二人不覺便對換了個目光。王夫人掐緊了手中的佛珠,率先笑道:「老太太,今日您老人家也見過王家那個女孩兒了,我看其行為舉止在這些女孩兒中,也是個出類拔萃的。生的又是那般好的模樣,倒教我看著遂意得很。況且王翰林先前已隱隱透露出了此意,便是真做了親家......也無甚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