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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面說著,一面將國公爺嚴嚴實實塞進了被子裡,自己皺著鼻子嗅了一嗅,登時嗅到了滿滿的酒味兒。這味道濃烈,又帶著滿滿的侵略性,惹得寶玉一下子便蹙起了眉,想了想,又默默將國公爺從被子裡原樣掏了出來。
「不能這樣,這樣沒法兒睡了......」
他站在營帳中想了想,隨即出去打來了盆熱水,拿塊巾帕密密地浸濕了。自己任勞任怨地將這醉鬼身上的衣扣悉數解開,拿帕子細細擦拭著能碰觸到的皮肉——與他自己這般纖細而嬌生慣養的皮肉全然不同,他手下觸碰到的這具身體,雖也是偏瘦,卻是帶著些強健的力道。寬肩窄腰,只是外頭看著不顯罷了。
擦完了上半身,寶玉默默坐在床上,又將他的衣帶重新系回去。待他做完這一切,方怔怔地想:奇怪,我怎麼覺著,自己比較像那個小媳婦兒?
伺候醉酒而歸的丈夫什麼的......
怎麼可能!寶玉被自己這個念頭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忙激烈搖頭將這個念頭從自己腦袋裡晃出去。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自己......自己就算是真有龍陽之癖,也絕對不會做小媳婦兒,要做也要做上頭的那個!
......等等,好像有什麼地方更不對了。
寶玉一頭栽倒在了床上,拿被褥蒙著臉,默默地想:我為何要假裝自己有了龍陽之癖?
這真是一個值得花上整整一夜去好好深思的問題。
第二日的寶玉踏出營帳之時,明顯是有氣無力的,門口巡邏的兵士元氣滿滿與他打招呼:「賈虎賁!」
緊接著,這兵士卻被寶玉的臉色嚇了一跳:「賈虎賁這是怎麼了?今日氣色著實是不大好......」
何止是不好,這眼下青黑這般明顯,簡直令人覺著有些心驚了。
「不過一夜不曾睡罷了,」寶玉面有倦色,然而他素來頗講禮儀,因而強撐著不曾在人前打哈欠,「無需在意,今日我們還有正事要做。」
他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強行令自己清醒了些,這才忙忙向著另一處營帳走去,預備去領今日的軍令了。
身後的國公爺不久之後也掀了帘子進來,因著宿醉,面上仍沾染著些紅暈。他滿心滿眼皆是寶玉昨日照顧自己之事,心下既是甜又是惶恐,全然不曾注意到面前的兵士。
徒留下這個兵士站在原地大張著嘴,活像是被雷劈了似的。
這兩人,一個神色憔悴,看起來似是殫精竭慮的模樣;另一個卻像是被什麼滋潤過了般容光煥發,眉目間都帶著些繾綣的味道。更莫說......一、夜、未、睡?
是他想的那個樣子嗎?
這一日,大軍紛紛起身,只留下三千人於營地看守。其餘人等分為三路,徑直向著打探之後得來的情報之地包抄而去。聽聞此次倭寇中人,並非全為盜匪,其中更有一人原是倭寇天皇之子,身份高貴,乃是此次倭寇的領袖。
自古以來,皆是擒賊先擒王。柳寒煙費盡了心思,方才自一線報口中知曉了這位皇子所在,因而迫不及待便點了軍隊,整兵待發,預備著直搗黃龍。
他自知攔不住寶玉上戰場,只得如先前那般命人好生護著他,隨即點兵出發。寶玉混於幾百人的小隊之中,騎上駿馬,毫不猶豫便奔馳而去。
沿途皆是荒野,隨處可見向這邊逃命而來的村民。他們大都是知曉了倭寇大肆搶掠的消息,只得忍痛先拋下了家,將略值錢些的細軟並需要的糧食等收拾了,拖家帶口躲進山中去。
見著大軍奔騰而過,百姓們齊刷刷扭頭看著這邊,心中都是滿滿的期盼——
一定要勝。
寶玉被嚴嚴實實護在一圈兒大個子兵士之中,他本就身量纖細,此刻更是被擋了個全乎,連衣裳縫兒也不曾向外露出一絲。他們頭也不回自這群村民身旁飛馳過去,寶玉心中卻忽然溢起了些異樣的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於暗地之中牢牢地牽引著他,讓他不受控制地想要回頭去看,看這人群之中究竟有何人。
可當他回頭之時,村民們早已繼續向前行去了。各色人群於他面前一閃而過,並無甚特殊之處。
「賈虎賁,這是在看什麼?」李陣低聲道,「哪怕是為了這些個百姓,我們也該快些將這群倭寇打回老家才行。如今戰機不可延誤,還是快些行進吧!」
寶玉並不曾找到任何人,只得扭過頭來,嘆道:「是我的過錯。原該快馬加鞭方是。」
他一揚鞭子,身下這匹駿馬便飛馳的更快了,四隻蹄子幾乎都不曾沾地,自去尋前兵會合。
而寶玉不知曉的是,在他身後那群擦肩而過的村民中,亦有人忽然停下了步伐,扭頭望向了這邊。
「這個娃兒,你還看什麼?」一個老人家沙啞著嗓子將他喚回來,「你不是要尋人麼?我昨日聽他們說,那些人都在前頭的地方紮營呢,你還不快些趕路?」
那人沉默了片刻,將裹得嚴嚴實實的斗篷拉下來了些,輕聲笑道:「老人家,您說的是。」
他有要尋的人,為了那人,踏遍了千山萬水、艱難行了這幾月,方終於到了這地。
他怎可有一絲延誤?
他默默將領子拽地緊了些,心頭開始砰砰直跳。
爺。
我來尋您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段時間大家似乎都很忙啊......唔,作者君自己也是快要期末考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