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頁
再拿出來時,手上已然沾滿了有些發黑的血跡。
他自騎馬之時便覺得不對了,縱使是素日常騎馬,卻從不曾騎過這般久。於馬上待久了,便覺著兩條腿皆像是石頭打磨成的一般,疼痛的幾乎麻木。如今看來,只怕皆磨得不成樣子了。
寶玉暗暗一嘆,也不敢放任傷口化膿下去,只得尋了些乾淨的草葉子,簡單包了包,綑紮嚴實。
不過這一會兒,放哨的那士兵已然走近了些,緊緊地蹙著眉:「幹什麼呢?」
「受了些傷,」寶玉輕描淡寫道,面上一派泰然,仿佛全然不曾注意到他們對自己的過分看管,「這便去睡了。」
他並不曾睡著。
想及聖和帝之作風,寶玉心中便不由得為京中幾人生出幾分擔憂來,於清香的草葉氣息中暗暗念道:師父......
作者有話要說:師父大人:(阿嚏)好像有人在念叨我?
——————
寶玉自己受苦受難還惦記著別人,也真是不容易┑( ̄Д  ̄)┍
所有的苦難都只是暫時的~寶玉也會漸漸成長起來的~
越寫越覺得寶玉實際上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怎麼破,我摔倒了,要寶玉親親才能起來~
不,應該是我摔倒了,要親們親親才能起來~\(≧▽≦)/~
第76章 軍中的禍水
而於寶玉心內暗暗牽掛之時, 仍在京城中的張家二爺亦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局。
只是這種危局, 來自於他自己。
「二爺已經三日水米不沾了, 」吟秋低低道,「太太,您看,是不是——」
張夫人端坐於黃梨木月台梳妝鏡前,慢條斯理將自己一頭烏黑亮麗的發悉數綰了起來, 上頭插了支晃晃悠悠的梅英采勝簪,細細的珠鏈於簪上垂下來, 襯得她面上愈發有了幾分柔美的容光。
「不用理會他, 」張夫人的手指輕動,於首飾盒中選出了件合心意的耳墜, 不緊不慢地為自己帶上, 「我心意已決,決不允許他去這般葬送張家百年來好不容易積攢下的名聲,而他哪怕現在心中不願,早晚也是會聽進去我這句話的。」
她的手指頓了頓,仿佛含了汪秋泉般柔媚而水光瀲灩的眼眸內也生出了幾分勢在必得:「畢竟, 逸然一直是一個孝順的孩子啊。」
早在逸然很小之時,她便已經知曉了,這孩子當年在她懷著身孕之時與了她不少苦頭吃, 以至於她留下了些無法消除的病根兒,吃了多少藥也不管用。偏生逸然孝順,將她吃過的苦皆牢牢記在心裡, 在這之後,哪怕再為難的事情,只要看她哭上一哭,都會狠下心來不顧一切地去完成。
張家小妹當年並不願出嫁,張逸然本甚為憐惜於她,可在母親與親生妹妹的選擇之間,他還是選擇了不讓母親傷心,親自送哭啼不休的妹妹出了門子。而如今,不過是一個徒弟,又算得了什麼呢?
吟秋低著頭默聲不語,心中卻忽然湧上來幾絲隱隱的恐慌。仿佛面前溫柔如水的太太忽的生出了什麼三頭六臂、青面獠牙來,明明此刻太太正衝著她展唇一笑,端莊柔美、楚楚動人,可吟秋卻一下子從頭涼到了腳,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是,」她只得低聲應道,「奴婢知曉了。」
---------
南海之局面遠比寶玉想的更為艱難。
愈是靠近,他愈是心驚——凡是沿海的村落,大多被倭寇洗劫過了,殘垣斷壁、滿地血痕,家家戶戶都門窗大開,裡頭的東西凌亂鋪了滿地,走兩步,便能見著仍然瞪大著眼的屍體被隨意扔在路上。
他到底是富家公子,何曾見過這般人間慘象?當日親眼見著賈府衰落之時,以為那已是人間最為悲哀之事;可眼下看到這裡,方知什麼叫做人間煉獄。
寶玉先前不過隨張逸然學了些拳腳功夫,頂多能做防身用,可若是果真要與倭寇決一死戰,那絕不會有半分勝算。況且他原是個文人,雖不至於手無縛雞之力,到底柔弱些,因而跟隨他的精兵見到他這般體格,嘴上不說,心頭卻著實是有些擔憂的。
縱使聖人之意是令寶玉死在此處,可他們眼下乃是並肩作戰的,哪裡能這般輕易便拋下一人?
李陣等人到底是鐵骨錚錚的真漢子,思來想去,仍不願行小人之事。縱使寶玉果真要死於此地,那也當是戰場上不敵,死於倭寇手下,哪裡能讓他這般葬送性命在自己人手裡!
他們既下定了決心,行事之中難免便透露出了幾分一絲,寶玉也就著實鬆了一口氣。
他實在不想在戰場上時,不僅要防範敵人,還要防範身後的同伴。
南安郡王雖是被擒,可大慶仍有些主事的官員留於南海沿子,見寶玉前來,便接待了他。雖則態度頗為不冷不熱,到底是給了他一個棲身之處。
「小賈大人既然來了,自然是要親自上戰場的,」當地的一官員笑道,「只是不知小賈大人,可能否提得起這刀?」
他玩笑般將兵器庫中一把重達一百三四十斤的偃月刀拿了過來,一把插入了地中。這刀甚重,轉眼便在這土中沒下去了幾分,直直地立著。眾軍士皆嘻嘻哈哈涌過來看熱鬧,誰也不覺著寶玉這個嬌生慣養的富家子能成功將這把刀拿起來。
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寶玉比他們想像之中更有一種拼勁兒。他聽聞這般取笑,絲毫也不曾動怒,只是衝著眾人一笑:「寶玉本不曾練過武,還望各位離得稍遠些,否則若是掉下來傷到諸位,只怕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