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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逸然瞥了他一眼,眼底亦多出了幾分意味深長來,隨即方才取出自己日常贈人書畫時所用的印,蘸了鮮紅的印泥,於這幅字的左上角端端正正印上了。
他將紙重新交與了沐疏,方轉過頭與寶玉道:「既是如此,你好好在戶部做事,師父便先走了。」
寶玉乖乖應了,將他送出門去,這才迴轉過來自去處理公務不提。
只是沐疏好容易得了自己這幾年一直心心念念想要的題字,卻不知為何,竟莫名有些失落起來。他本欲將這幅字細細裝裱了掛於牆上,可一思及今日所見之景,便莫名有種自己家養的嬌花被別人連盆端走了的錯覺,因而思忖良久,到底是將這幅字放入了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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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且說寶玉,在這日結束了公務之後,忽然間有些想念素日常吃的清甜細膩的綠豆糕,便去了城中的知味觀。他熟門熟路沿著樓梯上了二樓,正等待之時,忽見旁邊一靠窗雅座上有兩人相對而坐,身形十分眼熟。
他細細看了一回,方看出那二人究竟是誰來,不禁喜道:「馮兄,不料竟在此處見到你!先前聽說馮兄已往平安州去了,如今卻是何時到京城的?」
那位公子轉過頭來,卻也生的十分清秀,見了寶玉,忙忙抱拳笑道:「原來是賈公子。昔日一別,如今竟也有一年有餘,如今竟有緣再會,公子愈發生的龍姿鳳章、一表人才了。」
寶玉笑道:「馮大哥說這話,只怕自己都不信。」
他一面說,一面又向著馮淵對面的那位小公子見了禮。此人比馮淵生的愈發出色,身形略略有些單薄,五官恍若墨畫一般,精緻非常。尤其眉間一點殷紅的胭脂痣,竟如在這單調的水墨畫之中猛地滴上了一滴艷色,一下子透出幾分動人心腸的風流之意來。
不是旁人,正是當年薛蟠欲將其買下卻被寶釵勸阻的香菱。
他二人一年前便是見過寶玉的,此刻全當重逢故友,因而便湊了一桌兒。馮淵又命人上了新鮮的茶水點心,三人對坐,絮叨些近事。
香菱前世入了薛家,成了薛蟠的房中人,著實是吃盡了苦頭。後頭又遭薛蟠之妻夏金桂妒忌,因而百般拿出手段來磋磨,只磋磨得香菱一個才貌俱全的愛妾,到了後頭硬生生折磨地不成人樣了起來。
寶玉每每想到此,總覺心內不忍,如今見他不曾落入薛蟠之手,反倒與馮淵兩廂情深,只覺心內安慰許多,不覺笑道:「二位感情還是如此之篤,著實令人羨慕。」
馮淵輕笑了下,扭頭看了香菱一眼,眼中俱是擋不住的脈脈深情:「不瞞賈公子說,如今得了香菱,著實是我的福分。」
又笑道:「聽聞公子早已入戶部為官,倒是還不曾恭喜。」
「不過是做些小官,」寶玉笑道,「並不值什麼。只是馮大哥那處,平安州先是發了蝗災,後頭又遇著了百年難遇的乾旱,連賦稅都困難,只怕這生意著實不好做吧?」
「乾旱?」馮淵詫異地挑了下眉,「什麼乾旱?」
寶玉的神情不覺凜了凜:「怎麼,馮大哥不知平安州有旱災?」
「自然不知,」馮淵奇道,「我做這生意,倒也常與民間做活之人打交道,他們皆說,今年乃豐收之年。雖說雨水不算十分充沛,可喜下得倒也十分頻繁,因而個個皆是倉滿糧滿,被朝廷徵收去了一大半。怎麼,戶部不曾見著這些個銀子不成?」
寶玉嘴角的笑意完全收斂了起來,一時間只覺額頭砰砰直跳,隱約覺出了些許不對。他坐直了身子,低低道:「此處不是說話之地,且暫時請馮大哥同小弟往府中一去,切要與小弟好好說說此事方行。」
馮淵答應不迭,便攜著香菱一處往榮國府去了。待到了府中,這才細細與寶玉說清了如今平安州之勢:「如今這商賈都少往平安州走,就算是進去了,出來也是件難事。看守城門的兵衛將整座城池看得如同水土一般,好在我也算是常常在商場行走之人,又借了王家的幾分面子,這才得以毫髮無損帶了貨物出門。」
「只是這蝗災並旱災一事......蝗災倒是曾有所耳聞,然而不過是一小片,並不曾擴散開來,因而百姓也並未因此如何受損。而這旱災之事,更是聞所未聞。」
寶玉待全聽完了,又問了問平安州中日常兵士巡邏次數,便忙忙背了馬,匆匆往張府去了。
他隱約記得,前世似乎是有平安州兵反一事,然而並非是如今——只是眼下,這平安州內官員已然開始暗暗存糧,又於暗地裡蓄養兵力,其心究竟如何,已然是一目了然。
這天只怕是要變了,只是在這天色徹底翻轉之前,他總得尋師父討個主意方好。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君:一幅字就把你收買了嗎?你的骨氣呢???
沐疏:可是他是我偶像啊!
作者君:想想看,你可是在張府門口等了那麼久,連門都沒進去!
沐疏:可是他是我偶像啊!
作者君:他還拐你家寶玉!
沐疏:可是他——等等,這個不能忍,再這樣,偶像沒法兒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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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繞回了主線劇情,默默地給作者君自己鼓了鼓掌(我簡直厚顏無恥)
順帶一說,馮淵和香菱並不是可攻略人物,相反,他們是對寶玉進行短袖啟蒙的一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