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擾的他都無心思再去看手上這書了。
「我看師父此刻正專心,不好打擾,」寶玉一笑,走近了些,「不知徒弟今日的功課是什麼?」
張逸然的手指在書頁上摩挲了片刻,半晌後答非所問:「你府里昨日可熱鬧?」
「倒是略請了幾桌賓客,」寶玉笑道,「不過是看在老太太的面上,勉強為我做些面子情兒罷了。要說十分熱鬧,倒也不至於,只是好友一聚而已。」
「是麼?」張逸然冷靜地將手中的書頁握得緊了些,「都有何人?」
寶玉心下隱隱覺著有些奇怪,然而還是一個一個數與他道:「除了師父早已見過的寶哥哥、鳳哥哥、林弟弟,也就只有馮紫英、衛若蘭、柳湘蓮幾個與我交好的了。」
很好,這一聽便是一桌子令人生氣的。
師父大人手中的書頁都被揉的皺巴巴,上去就敲了下蠢徒弟的頭:「雖是生辰,你怎可一直與這些個不思進取的公子哥兒廝混!今日課業翻倍!」
寶玉:......他這又是為了什麼?
無字天書於一旁乖巧地坐著,一個接一個向嘴裡放藕粉桂花糕,歡喜的眼睛都眯了起來。見了此景,便眨了眨眼,拉了下寶玉的衣襟。待寶玉彎下腰之後,他便踮起腳來於寶玉耳邊悄悄道:「因為他今日攪了一肚子的醋。」
寶玉一時間啞口無言,只暗暗瞅了他一眼,示意他收斂一些。
待到這一日課畢之後,寶玉帶了吃的肚子渾圓的無字天書正欲告辭,卻被張逸然叫住了。師父大人手一揮,便有兩個小廝氣喘吁吁扛上來了一個大包裹,打開後,硬是將寶玉也嚇了一跳——那裡頭的書堆壘起來,足足有大半個寶玉這麼高!
無字天書邁著小短腿跑過去,很認真地伸長了蓮藕也似的胳膊比了比:「比我高。」
「這是什麼?」寶玉瞠目結舌。
「你的生辰禮物,」張逸然道,瞥見他的神色後又猛地一蹙眉,「怎麼,你不喜歡?」
寶玉嘴角都隱隱有些抽搐,愣了半日後,扭頭輕拍了拍兩個尚且氣喘吁吁的小廝的肩膀:「真是辛苦你們了。」
小廝沉痛地望著他,眼裡簡直都要泛出淚花來。
張逸然背著手看他們,面色陰沉沉的,顯然是頗有些不悅的模樣。他冷著臉看了寶玉一眼,見他臉上還是無什麼欣喜之色,登時跳著腳炸起了毛:「蠢徒弟,這裡頭皆是我十幾年精華之所成,若是換做旁人,只怕早便受寵若驚了,怎麼你居然還是這般不情不願的模樣?」
寶玉:......
不是他說,但哪裡有人生辰時送書堆的......
炸毛了半日,他才從身後掏出了另一個錦盒來,簡單粗暴地一把塞進了蠢徒弟手裡。
「師父,這又是?」
張逸然耳根處詭異地攀升出幾抹淺紅來,於他白皙如玉的面容上愈發顯眼。他輕咳了一聲,淡淡道:「我就知曉你也是個不思進取的主兒,所以,這是另一樣生辰禮物。」
第41章 秦鍾之病
相比較先前需要兩個強壯的小廝合力方能抬進來的書堆,這第二件禮物便顯得小了許多——錦盒只有兩個巴掌大, 上頭細細的繡著水墨山水, 一層層暈染開山的清雋、水的靈動來。
因著方才實在是太過出乎意料的書堆, 寶玉打開這個錦盒的動作便不由得遲疑了許多, 直到師父大人眼看著又要炸毛了, 他這才匆匆打開了那搭扣,接著猶豫了些, 慢騰騰將錦盒掀開了。
一旁的天書探過頭來看了一眼:「......哇哦。」
出乎意料,盒中居然只是一枝毛筆,並無什麼令人覺著大吃一驚的地方。等著看熱鬧的無字天書顯然是有些個失落的,可寶玉卻著實是鬆了一口氣, 將那枝毛筆拿了起來。
雖說是尋常之物,可能令張家二爺將其送與寶玉, 定然也有其非同尋常之處。筆身皆是水頭十足的青玉打磨的, 通透無瑕,擦過肌膚時有著微微的涼意,握在手心中時,簡直像是鞠了一捧清透的水;而筆頭用的則是上好的兔毛, 根根分明, 很是柔韌。
這才是正常的生辰禮物啊!
寶玉忙忙道:「多謝師父。」
「這倒也不用,」張逸然瞥著他此刻好看許多的面色,終於是覺著心頭憋悶的那口氣呼出去了一些, 「不過是為了敦促你多多念書罷了。」
寶玉的手一頓。
等等, 敦促你多多念書是何意思?
他握著那支筆, 心頭猛地升起了些不大好的預感。緊接著,他便隱隱在筆的另一面感覺到了些凹凸不平的地方,全然並不同於其它地方的光滑無暇,忙低下頭翻過去看。這一看方才發現,那支筆上頭還用金絲細細鑲嵌出了一行小字來,因著極細,第一眼竟是沒有發現的。
他眯起眼,努力辨認了下,終於認出了上頭的字。
「蠢徒弟,還不快滾去......看書?」
無字天書猛地一拍手,一時間笑的幾乎要喘不上起來。而他身旁讀完了這句話的寶玉心中滋味兒也是說不出的複雜,額角也不禁跳了跳,一時間啞口無言,實在不知自己還能對師父說些什麼。
偏生張家二爺顯然是對自己這個主意極為滿意的,點點他,笑道:「如何?師父有智慧吧?」
寶玉:......
他只好乾笑一聲,勉強為自家師父大人順了順毛,誇讚道:「有,師父這智慧一看便是大智慧,是我們這些個凡人無法比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