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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抄,抄出了諸多的印子錢和上用之物並其它的不合法理之物,金銀財寶幾乎堆成了山,珠光寶氣,耀的人眼睛都睜不開,令前來查點的貔貅樂開了花,跑的顛顛的;上好的紫檀皆被隨意濫用,綾羅綢緞一匹匹,堆到倉庫中都放置不下,隨意裁成了些衣物與丫鬟們穿。更莫說平日裡吃道菜也要有一二十道工序,少說也要擺上一大桌,這樣的奢侈於昭寧公主這樣的皇室嫡女看來,都覺得頗有些不可思議。
她因著受寵,自幼吃的玩的,也是皇宮中數一數二的了;可饒是如此,也未曾如甄府這般,將那些個貴重之物皆當做流水糟蹋了。
甄府中有一幼子也名曰寶玉,生的與寶玉一般無二,也是那個愛美人不愛鬚眉濁物的脾性。見了昭寧公主親自帶人來抄檢,高高坐於馬上看著兵士們向外一個個扛箱子,眉目凜然,與平日裡所見的閨閣女子是全然不同的風度。登時便流淚嘆道:「好好的女孩子家,怎麼偏生做出這種毀人家業的事情來!做了那些個國祿利鬼之徒,豈不是白白糟蹋了這清淨女兒身?」
「休得胡說,」甄家老太太卻是認得昭寧的,忙雙股戰戰將寶玉拉住了,「那是皇帝的親生女兒,哪有你渾說的理!」
誰知昭寧早聽見了,只淡然一笑:「本宮卻與你府中的老爺不同路,不做國祿利鬼,偏偏要做這再世青天!」
說這話時,她揚眉一笑,英姿颯爽,令人全然移不開眼去。
甄府查封出來的銀子不說別的,先解了這江南的災民之急。之後,甄府行賄受賄的帳本也被從鑿開了的牆壁中翻出來,一干江南官員紛紛落馬,王大人更是首當其衝,先被判了斬立決。而上面還有另一個每年都要從底下收受大批錢財的名字,那些受賄來的貴重物品大多上奉與了這位。這個名字令昭寧公主眯眼看了許久,最終輕聲嗤笑了一聲。
她在那三個字上,用纖白的手指輕輕扣了扣,笑道:「此番前來,果然是大有所獲。」
待暗衛將消息先行傳遞與惠帝,惠帝沉默良久,握著那本帳本一言不發。終究是猛地一下子從案前站起身來,道:「去長樂宮。」
長樂宮離皇帝處理政事的朝勤殿最近,氣勢恢宏而華美。這一路上走去時,不過短短一刻鐘的時間,卻碰到了少說也有一二十個端著精緻的衣袍匆匆而過的宮女。她們在看見惠帝時,忙福身行禮:「參見陛下。」
門口站著一個探頭探腦的小太監,生的清秀可愛,見惠帝過來了,便迎上來:「參見陛下。陛下,貴妃娘娘這個時候正在浴池梳洗呢,馬上就要過來了。」
皇帝微微頷首,便在這一堆太監宮女的前呼後擁之中踏進了長樂宮。入目是廣闊疏朗的宮室,大片大片淺碧色的帳幔高高懸於空中迎風而起,輕柔地拂過琺瑯彩花瓶中插著的幾朵開的正好的牡丹花。這個宮室處處都像是個姿容絕世的美人,害羞的以輕紗遮面,只露出半邊引人遐思的芙蓉面,一抹點絳紅唇。
手中的茶是恰到好處的口感與溫度,皇帝坐在椅子上,慢慢品了幾口茶。然而他今日的心思全然不在這上面,只慢騰騰移動著目光,打量著這地方。
那一尊白玉的觀音送子像正是自己賞與她的,官窯白盤中擺著一串晶瑩剔透的葡萄,是用極罕見的紫玉一顆顆細細打磨而成的。放置在這盤中栩栩如生,再嵌上幾滴極小的水晶做露珠,恍若剛從樹上摘下時的新鮮模樣。
而正主,也終於悠悠前來了。
「陛下。」
惠帝抬頭看她,迎面走來的女子雖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卻仍然細腰纖纖一握,幾乎能學飛燕做那掌上舞。她雪膚花貌,步步生蓮,笑起來便有兩個小巧而圓潤的酒窩,不管這宮中歲月如何流逝,仍然是那副嬌媚天真的模樣。
惠帝最愛的,也是她這般模樣。
「芊芊,」他輕聲道,「朕待你如何?」
「陛下今日怎麼忽然說起這話來?」
曹貴妃詫異地挑眉,卻親昵地湊將過來,她身上淡淡的桃花香氣便隨著撲拂到了惠帝的每一片肌膚之上,戀戀不捨地縈繞在他的鼻間。
「陛下一直如此照拂於臣妾,臣妾心中,自然是感謝於陛下的。」
她說的不假。若是旁人看來,她寵冠六宮,甚至生下了兩個皇子,其中一個還是皇帝長子。在這後宮裡可謂是風頭正勁,也只有皇后這正宮娘娘可與她一較高下;而其餘人等,哪個不是對她又羨又妒?
「朕也如此覺著,」惠帝溫聲道,在身旁人詫異地瞥過來,用柔白纖細的手指去撫摩他手背時,忽的將人甩開了,「你是朕的表妹,朕與你這幾十年的情分,總想著照拂於你;可你呢?可你又做了些什麼?你就是這樣對待朕的信任!」
嬌柔的貴妃被他一下子甩到了地上,又是驚詫又是心慌,哭的梨花帶雨:「陛下這說的是什麼話,臣妾一句也聽不懂啊!莫不是有哪等奸佞小人挑撥了陛下,讓陛下......」
「還要朕把這證據貼在你眼前麼?!」惠帝將帳本打開來,指著那三個字與她看,「你可看清楚了,好好看看!」
恍若有一道天雷從天靈蓋處劈下,曹貴妃一下子被徹底地劈的呆愣住了。她怔怔地跪倒在皇帝腳下,顫抖著攤開那本帳本去看,望著那一筆筆顯示著與了自己的天文數字的銀子,便咬緊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