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頁
到了林府設宴那日,黛玉卻命人將那案幾設在了園中一泓曲水旁。此時天氣和暖,滿園落花落入那水中,飄飄蕩蕩流了出去,愈發襯出幾點清雅來。
府中原有擅長音律的丫鬟,遠遠坐在那亭子裡,用笛子緩緩吹出一曲。輕柔和緩,笛音裊裊,讓前來赴宴的各小姐皆讚嘆不已。
「這園子倒好,」探春看了後笑道,「山水一應俱全,布局也精巧,又清雅的很,果然是林姐姐該住的地方。」
「你又說嘴,」黛玉道,款款將她們迎了下去,「倒讓我不好意思起來了。」
探春奇道:「如何便不好意思了?」
「你不知,」黛玉笑道,「這園子,原便是我給畫的稿。本是那年一時興起,畫了寄與父親看的。誰知父親說極好,又拿給山子野老先生看,也說好,便直接按了這圖來,一點也不曾修改的。」
探、惜二人聽了,皆讚嘆不絕。
「何止如此,」詩情指與她們看,「連那邊兒的鞦韆,都是老爺和少爺親手做給姑娘的。姑娘先前一直想要個書房,老爺就特特命人打通了兩間屋子,被各種書塞的滿滿當當,讓姑娘高興的不行呢。"
黛玉的面上不由得泛上了些薄紅,低聲斥道:「詩情!」
詩情笑嘻嘻,果然便掩了嘴不說了。
這日來的皆是黛玉素日相交甚厚的,幾家小姐都是熟的,聚在一處賞花鬥草,又或是作畫吟詩,自得其樂的很。探春雖只是個庶女,卻顧盼神飛文采飛揚,也很快便與幾家小姐說上了話,一同作詩不提。
唯有惜春不喜說話,靜悄悄往水邊找個繡墩坐了,望著清亮的水,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丫頭,又發什麼呆呢?」
河面上忽的映出了個淡青色的影子,再看,卻是黛玉裊裊來了。她今日本穿著件青色的裙子,上頭是淺碧荷色的單襟小褂,頭上斜斜插了只晶瑩剔透的翡翠簪子,整個人如出水芙蓉般亭亭玉立。
只是那裙子,也不知究竟用何材料做成,在陽光下竟是熠熠生輝的。璀璨的光澤折射出了,像是裙子本身在發光一般。
惜春見了,不由笑道:「姐姐這條裙子卻有意思。」
「這原是西洋那邊兒想的法子,」黛玉也往她身旁坐了,道,「我那兒還有幾匹料子,你若喜歡,也給你幾匹。」
一面又問:「你方才在想些什麼呢?」
「倒也不是如何,只是無趣的很。」惜春悠悠嘆道,「這些個浮華,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罷了。想來,真是讓人覺得乏味。」
黛玉素來知道她的性子,也不見怪,只好奇道:「是府中又有何事麼?」
「姐姐不知,」惜春道,「當日薛大哥哥為了香菱吃了官司,寧願打死人也要將香菱留下。我還以為他心中是如何在意。原來,也不過是暫時放在心上罷了。」
黛玉茫然不解其意,惜春便與她細細說了一番。從尤二姐進門到香菱處處受辱,再到寶釵看不過眼將人帶至自己身邊,說的黛玉也不禁長嘆,悲道:「那原本是個好的,偏生又攤上這樣的命,著實是太苦了些。」
說罷,她忽的覺得心中一動,便生出了將香菱從薛家弄出來的想法。只是眼下不好對惜春說,待宴席散了之後,便去尋了素日為她與公主傳信的公主府的親信。
自那日朝堂爭辯過後,賈琅便已經是與昭寧公主站在一派的人了。黛玉與公主交好,自然知道此事。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兒,不好寫信與外男,然而靠公主府,卻還是輕而易舉的。
因而這日,下了朝的賈琅便一頭霧水地在桌上發現了張紙條。
「速救香菱於水深火熱之中?」
賈琅不由得面色古怪,一時心中滋味複雜的很。
他怎麼覺著,自己成了專門與她們解決麻煩的存在呢......當初迎春調查蘇清之事找他,張氏要查柳嫣然之事也找他,如今便連香菱這事都有黛玉來拜託他......
他是什麼?他是婦女權益爭取協會嗎?
只是香菱......
賈琅想起原著中那個本該是大戶人家小姐的女孩兒,卻被個拐子拐走了,養大後被薛蟠這個呆霸王買了回去。父母家人通通都記不得了,也不知吃過了多少苦。
果然,若是能為這女子做些什麼,他也是心甘情願的。
他先派了人南下,按原著中的地址去江南的葫蘆寺旁尋香菱早已哭瞎了眼的母親,隨後便約了薛蟠,倒把個薛蟠樂的不行,忙收拾的自以為風流倜儻,拿把摺扇便興沖衝來赴宴了。
他不知,天上正有一堆神仙,也興沖沖地磨刀霍霍呢。
【上上次用雷劈了他,上次喚了那個最死板的賈政來壞他好事,今日他總得長點記性,不想著對小琅出手了吧?】
【本座看未必,這人,顯然就是個缺心眼的命。】
【他若是還記掛著自然更好,我們也能再與他尋些樂子。這次卻不要小打小鬧了,不讓他吃到刻骨銘心的教訓,怎麼體現我們天堂的赫赫威名呢?】
【有理,有理。】
【所以,本座的武器都握在手裡了,我們什麼時候開打?】
「打什麼啊,」賈琅被他們幾個弄的哭笑不得,「且看看情況再說。」
這時,門外已傳來了一陣響動,像是有什麼人邁著方步得意洋洋地走了過來。眾神仙皆看過去,果然見薛蟠興沖沖推開了門,叫道:「琅弟弟,你今日怎有時間約我出來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