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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王眼眸一縮, 認出了那正是守衛大殿的御林軍。
他們此刻出現在此處,已經令他明白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這群人, 從來也不是效忠於自己的。
「不!」他匆忙扭頭去看那個深灰色眸子的西越使臣, 「不, 你不能——西越人還在此處, 他們是要擁護著本王登上皇位的,他們不可能讓你殺掉本王!」
被他看著的西越使臣緩緩踏步出來,淡淡道:「大慶選擇任何一個人當皇帝,都與我們無關。況且,眼下看來,怕是我們也要懇求女皇陛下的仁慈了。」
「然而朕的仁慈,從來也不是對著你們這些犯我疆土還欲插手我大慶之事的外邦人說的,」昭寧直直地看過來,眼底有令人不寒而慄的鋒芒,「朕的仁慈,是對朕這土地上生活的百姓,你們,還沒有這個資格來獲得我的仁慈。」
「那又怎樣!」裕王忽的哈哈大笑起來,「本王再怎麼樣,也是一個藩王——本王手中,可是有兩萬七千人的親王護衛隊的!這些裝備精良的兵士眼下就在這帝都外埋伏著,不過就駐紮在三十里外的地方。若是本王今晚不曾回去,他們便會徑直攻入這城池來,直奔皇宮!到時候,你的百姓,你的疆土,全都會陷入戰亂之中!昭寧!你敢為這滿城的百姓,把你底下坐著的皇座讓與我麼!」
然而這次,連西越人看他的目光中也多了些輕蔑之意。重新穩穩坐於皇座之上的女皇更是嗤笑一聲,不屑道:「皇兄,朕一直知曉你並不是什麼聰明的人。然而朕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你居然可以蠢到這種地步。」
「這帝都外駐紮的軍隊,其實是當年陛下前去南海平復倭寇之亂時帶的那些兵將,只不過被重新打亂了,分配給裕王陛下而已,」白澤溫文爾雅道,「裕王不會以為,在你所屬的藩地為兵,便是你手下的人了吧?」
裕王倉皇后退一步,他終於意識到了一件異常清楚的事實:這所謂的謀反一事,從一開始,便是在女皇的全權掌控之下的。他們就像是在她手心翻騰的螞蟻,被她帶著居高臨下的目光觀察著,看著他們能翻出什麼花來。然而無論如何,他們也逃不出這掌心去。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頭冷水從頭澆下,讓他一下子澆了個透心涼,從骨頭裡森森向外露著寒意。他以為一箭雙鵰的是他,而事實上,一下子解決了兩個心腹大患的,卻是始終成竹在胸的昭寧。
「還真是多謝皇兄了,」昭寧輕聲笑道,「若不是皇兄,朕還要擔憂著這西越何時說不定會回過頭來咬大慶一口;可眼下他們的皇帝都落入了朕手,只怕,他們也只能乖乖俯首稱臣了吧?」
她的眼睛徑直向深灰色眸子的使臣看去,道:「一晃二載,當日尚有同路之緣。二皇子既然已榮登大寶之座,為何不以真面容相見?」
「西昭皇帝?」眾大臣目瞪口呆回頭去看這個相貌並不甚出眾的使臣,果然見他沉默良久,隨即伸手將面上的人皮面具緩緩去掉了,露出原本深邃而俊朗的五官來,輕笑道:「女皇陛下,果然是好眼力。」
竟然真的是西越新皇!這可是條自己一頭鑽進網裡來的大魚啊!
大慶與西越身為鄰邦,西越又是個在馬背上橫行霸道的主兒,一到無糧之時便會前來百般騷擾大慶邊界。搶奪財物馬匹,火燒民房,將生的美貌的女子用繩子捆成一串帶走——這一切,都成了令大慶最為心煩之事,與南海的倭寇也有的一拼。直到前兩年,西越自身的皇族忙於自相殘殺,又被杜明趁其不備攻其要害,方令其暫時收兵兩年,兄弟廝殺中,殺出了個心狠手辣的二皇子最終承繼了皇位。
面對著這條新鮮出鍋的大魚,眾大臣們也顧不得自己眼下動彈不得了。先前他們中了這迷藥時,只是身子不能動,意識卻還是清醒的,因著驟然失力,栽倒的或是趴在桌子上的各種姿勢都有。眼下因著藥效未過,便就著這個奇異的姿勢,也看不到同僚的臉,便開始一個個摩拳擦掌,商量著究竟是紅燒還是清蒸——啊不,是挾持了這個皇帝,怎樣為大慶謀取更多的好處。
他們雖學著孔子的仁義之道長大,可身在官場之上,心中皆有一根清楚的秤桿——那就是任何事情,都是必須要為這國家的利益為重的。
眼下這金銀財寶這城池就這樣擺在自己眼前了,幾乎要伸出小手來衝著他們拼命招著,他們又怎麼可能放棄?
唯有先前為裕王說話的眾大臣面色灰敗,望著周圍的同僚興致勃勃議論的模樣,一言不發。只是悄悄低下頭來,努力將自己縮在了這一群大臣之中。
侍衛們很快便將這些人架了出去,眼下倒是十分好判斷究竟誰是自己人了。凡是能動的,通通都是提前吃過了解藥的,通通都是該抓起來的亂臣賊子!
當然,這些人中,自然不包括很快便淡定自若重新坐起來的北靜王夫夫。在這滿庭的兵戈相見之中,水溶很是淡定地拿了顆葡萄,拿纖長的手指將皮剝了,開始在眾目睽睽之下給自家的阿柒投食。
女皇一眼瞥見,也不禁嘴角抽搐了下。
而出乎意料的是,侍衛們不僅帶走了那幫垂頭喪氣的老臣,還將朝堂的新貴、護國公杜明一同架走了。
「陛下,這是做什麼?」杜明冷聲問。
「做什麼?」昭寧眨眨眼,似乎覺著他問的這個問題頗為好笑,「朕那好皇兄究竟是如何拿到了進宮的腰牌,提前裝扮好了進宮來,旁人不知道,護國公總不會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