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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端了杯熱茶過來的花紅剛剛踏進院子,便看見了這樣一幕。
漫天飄絮似的白雪下,一個身形不高的孩童立於皚皚雪地之中,站在那一樹鮮艷異常的紅梅旁。水墨畫般的眉目在斗篷一圈雪白的容貌下愈發顯得精緻,正小心翼翼抬起手指,注視著一隻展翅欲飛的蝶。
那一瞬間,她恍惚地想到:所謂仙人之姿,怕就是如此了吧。
可是事實上,賈琅小朋友的內心戲完全沒有她想像的那般美好。他與手指上停留的蝴蝶大眼瞪小眼,默默注視著彈幕的刷屏。
【冰天雪地哪裡來的蝴蝶,這變化變的,連本座都不信!】
【古來最是思念折磨人心啊,七情六慾最是讓人無法忘卻,沉溺其中。善哉,善哉。……等等,剛剛誰把那門口的另一盆花搬走了?現在只剩下左邊的一盆了,還不快快搬回來!】只剩下一盆,本座看的很不爽啊!非常想再補上一盆填滿那個空位!
【觀世音,冷靜點。那盆只是讓人抱去修剪枝葉了而已。況且朕已經勸過你許多次了,還是找個仙醫看看吧。】
【縱相隔萬里,也阻不斷你我緊緊相連的心。倘若我們無法相見,就算是跨越千山萬水,我亦會來尋你——】
【嫦娥,你近日換話本了?】
第25章 相思
很好,這些彈幕無不說明了一個問題。
這顯然不是一隻普通的蝴蝶。
於是賈琅默默舉著手指進了門,沖院子中仍恍惚著的花紅展顏笑道:「花紅姐姐,我想自己一個人待會兒,不需要來給我送茶了。」
花紅被這一笑愈發萌的心肝顫,忙點了頭替他關上門,自己出去不提。
這邊賈琅一扭身,果然見那蝴蝶幻化為一個一身白衣的公子,俊美非凡,一雙墨玉般的眼讓人幾乎要陷落下去。不是別個,正是水溶。
而他身邊則跟了一隻無比巨大的老虎,皮毛雪白蓬鬆,若是放在外面,定然會被淹沒在雪的背景里。賈琅驚喜道:「你們如何會來?」
水溶施施然往那椅子上坐了,自在的像是回了自己家,微微勾唇笑道:「想到你近日只怕是無聊了,故來看看你。」
賈琅抿嘴:「來的卻好,我正無聊呢。」一語猶未了,便見那白衣神仙皺著眉上前,捏捏他的臉:「近日怎麼瘦了些?」
「瘦了?」孩童把那立著的銅鏡拿過來看了眼,仍舊是圓滾滾的臉,哪裡也看不出瘦了。不由得抿了嘴:「一點也沒有。」語氣中很是不情願。
「分明就有。」水溶蹙眉一把將他抱起來,隨後又放回地上,神情愈發不悅了,「也比先前輕了,怎麼,在這府中吃不好嗎?」
大有如果他說是的話,下一秒就把人帶走的氣勢。
賈琅失笑:「莫要如此。我堂哥去世尚未滿一年,飲食上自然是要注意些,葷腥都是不能沾口的。可是哪裡,便有你說的那樣嚴重。」
水溶的眼神無比認真,不知在想些什麼。半晌後看到那青石案上方畫了兩筆的蝴蝶,不由笑了:「這幾日字倒是練的不錯,畫也好。」
言罷伸手一點,那畫中的蝴蝶便偏偏從那紙上飛了出來,繞著二人來回飛舞。
「這倒有趣,」賈琅看的興致勃勃,「可能變別的?」
「你想看什麼?」
「我想看……」賈琅本來還興致勃勃的,不知為何眼神忽然暗了暗,頭也慢慢低下去了,「我想看……」
水溶不由得蹙起眉。他徑直伸出手將孩童粉嘟嘟的臉捧起來,直視著他澄澈的雙眼問道:「想看什麼?」
賈琅避而不談,半晌後才喏喏道:「吶,我求你件事,可好?」
他這般支支吾吾的情狀反而讓水溶愈發擔心了, 「何事?」思索了下,聲音也猛地凜冽了起來,「可是有人欺負你了?」
他的眼中騰然而起了暗黑色的火焰,在墨色的眸子裡熊熊燃燒著,「誰欺負你了?」
眾仙頓時大驚失色。
【誰!誰欺負你了?】
【好大的膽子,不知道小琅是我們罩著的嗎?小心本座用仙丹砸死他!】
【那人是想體驗一下惡鬼纏身生生世世不得善終的滋味嗎?本座手下的女鬼們卻是清閒已久了,倒是可以半夜齊聚在那人床頭,從地下鑽出來——】
【閻王……你自己掌管著冥府就不要看人界的鬼片了啊!看多了對智商不好的!】
他們這般反應倒是讓賈琅哭笑不得起來,忙連連搖頭:「怎麼會有人欺負我呢,我是在自己家裡啊,況且……」他笑道,「不是還有你們在嗎。」
水溶這才鬆了口氣,復又問道:「那是何事?只要是你說,我定為你做到。」
這話讓賈琅的心猛地一顫,抬頭看那白袍青年時,卻只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滿滿的認真。像是有無數簇不知名的暗色火焰在眼中燃燒,讓他整個人都光彩熠熠。
孩童沉默了半晌,才輕聲道:「我一直不敢與你提,我想看一眼我的姐姐……」
愈是近鄉愈是情切。雖然知道水溶怕是有法子讓自己看到姐姐的,可是想著……卻又無論如何都無法開口。
她若是忘不了我怎麼辦?
她若是忘了我怎麼辦?
這兩種想法交織纏繞,讓賈琅幾乎恨不得把自己一分為二,另造出一個自己回到那前世里。他既不願姐姐為了自己的死而牽掛於心悲悲戚戚,亦不願她就此放下,好像生命中從未來過他這個人。